等竹覺意識終于回歸,看見的就是自己衣衫不整,被氣喘籲籲的沈醫生抱在懷中。
身後兩坨動感的胸肌存在感分外強烈。
雙腳還遠離地面的竹覺,呆滞幾秒後,忽而笑了:“我們這樣,我很難不誤會。”
似曾相識的字眼和語氣,喚回了沈醫生的理智,他愣愣的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放下竹覺:“抱歉。”
“你不用道歉。”竹覺落地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看到自己手心的擦傷時,微微頓了一下。
很快,他收起手,看向還有些失神的沈醫生,面不改色道:“該道歉的是我,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沈醫生的語氣低落的有些反常。
竹覺點頭,沒再多說,朝食堂外走去。
沈醫生忙攔住他:“你去哪?”
“回宿舍。”竹覺步入陽光,強烈的光一下席卷了他的面龐,掩去了臉頰的紅印,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見沈醫生跟過來,竹覺又道:“我現在不太想吃飯,這次還是沈醫生自己吃吧。”
盯着竹覺臉看的沈醫生,眼睛有些刺痛,但他沒有移開目光,有些執着道:“不,我不是為了和你吃飯。”
竹覺停下腳步,回頭:“那你是為了什麼?為了盡醫生的職責看緊我?防止我想不開跳樓?”
“如果是這樣,沈醫生大可放心,這種情況我早就習以為常,我也不至于脆弱到因這些小事就自殺。”
沈醫生眼睛都瞪大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想說……”
“你手上,還有臉上的傷口都需要處理,我是你的醫生,我得幫你治療。“
竹覺靜默了,他站在原地不動,那些被刻意忽視的粗粝疼痛,在這一刻突然清晰起來。
陽光奪去了竹覺展露情緒的機會,一旦他放棄用語言表達自己,那麼誰也沒辦法知道他在想什麼。
盯着竹覺臉看的沈醫生眼前開始發花,又有些失明的征兆,他隻得再開口懇求:“跟我走吧,這離醫務室不遠,還有一條遮陽的長廊能直通,我……”
“我想再撤回一句話。”竹覺出了聲,聲音帶着些笑意:“我不該質疑你的醫術,你确實是個好醫生。”
沈醫生愣住。
幾秒後,他垂下眼,低聲道:“撤回失敗,發送時間超過兩分鐘。”
竹覺又沉默了。
他收斂笑容,轉身走向通往醫務室的長廊。
沈醫生在原地注視了竹覺略顯單薄的背影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的擡步,跟了過去。
“四肢都不聽使喚,盡做一些讓人讨厭的事情。”
走進長廊後,竹覺的面容恢複平常形态,可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他平靜聽着沈醫生在一旁道:“讓人讨厭中的‘人’,包括你自己嗎?”
竹覺反問:“你是想問,我是不是讨厭自己的異常行為?”
沈醫生剛想點頭,卻又聽見竹覺很快的回答:“是的,讨厭,很讨厭。”
“那……”沈醫生沉吟片刻,接着道:“……我希望你讨厭的是那些異常,别讨厭自己。”
“不是。”
毫不猶豫的否認讓沈醫生心髒都漏跳一拍。
竹覺擡手,看着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道:“我讨厭的,是被操控的感覺。”
“讓我覺得惡心。”
竹覺皺着眉,繼續道:“就像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沼澤淹沒,無力扭轉,沒法反抗,隻能任由那些肮髒的淤泥一點點吞噬自己的身體。從腳到腿,再到腰,然後是手,肩膀,最後是頭,嘴被污泥填滿,視覺也被剝奪,直到所有的感知都消失,隻剩下陷落,沒有盡頭的下墜。”
沈醫生沉默了好一會,回道:“……那确實令人作嘔。”
“是吧。”
竹覺轉眸看向沈醫生,黃燦燦的一雙眼已經恢複光彩,或許是因為沈醫生白得亮眼,每次他緊盯着沈醫生時,瞳孔都會危險的豎起。
“沒人喜歡被操控。”
竹覺的注視會讓沈醫生有奇怪的感覺,不是厭惡,更不是恐懼,而是一點點讓他發毛的緊張感,就像是被什麼動物眈眈盯着。
“當然。”
沈醫生避開竹覺的視線,迎合的點頭:“沒人喜歡被操控。”
談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醫務室門口,沈醫生從布滿褶皺的西裝口袋中掏出鑰匙,咔擦一聲打開了門。
“門修好了?”竹覺微微挑眉。
沈醫生進門,習慣性褪下西裝外套,穿上那件白大褂。
換好衣服後,他朝竹覺勾唇一笑:“畢竟我有後台,校長很快就幫我修好了。”
竹覺若有所思,坐了下來。
“對哦,校長那樣看重你。”竹覺将受傷的手遞給沈醫生,看着他戴好口罩,又把及腰的長發簡單束成低馬尾,然後輕柔的執起他的手,用消毒棉簽一點點清理創口。
“那你為什麼不認識甄恭?”
沈醫生手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引得竹覺忍不住嘶出聲。
沈醫生忙不疊緊握住竹覺的手腕,試圖通過掐斷痛覺神經的反射路線來抑制疼痛。
竹覺不住蹙眉:“沒事,不疼。”
沈醫生緊盯着竹覺,一雙美眸中全是緊張:“真的?”
“真的。”竹覺催促:“快點吧,再慢傷口就要愈合了。”
此話一出,沈醫生神情才緩和了一些,他換了個棉球,動作更是加倍小心。
等手上傷口處理的差不多,沈醫生又拿了個冰袋給竹覺敷臉,最後才接上竹覺剛才的話:“之前不認識他,現在也該認識了。”
“印象深刻,終身難忘。”沈醫生目光陡然深沉,顯然是想起了不好的畫面。
見竹覺要開口,心有感應的沈醫生忙補充:“不是因為喜歡才印象深刻。”
被截話的竹覺,嘴角微揚:“那是因為什麼?”
沈醫生收拾工具的動作一頓,好半晌才艱難回答:“可能是因為……”
“我是個醫生。”
沈醫生很嚴肅:“他病得那麼有特色,實在很難讓我忘記了。”
竹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