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一聲快要斷氣的喘息。

一隻蒼白的大手緩緩上移扒住扶手，将下方更蒼白的身軀艱難拉上一級樓梯。

扒着扶手的沈醫生形如枯槁，雙腿不住打着擺子。

這次不是吓的，是累的。

“嗬——”另一聲已經斷氣的喘息。

柳星本就七零八落的四肢，經過這場極限運動後，變得愈發亂七八糟。

她從鬼生涯以來，沒見過那麼能跑的。

她都記不清自己追了幾百層樓了，她隻記得自己說什麼都不能讓前方那個男人逃脫。

這場追逐遊戲演變到現在，性質已經完全變了。這不再隻是一場競技遊戲，而是一場賭上尊嚴的存亡之戰。

一人一鬼都撐着一口氣不肯停腳。

沈醫生逃一步，柳星就必須要跟一步，反正就算是累死在這裡，也絕不能讓對方赢下這場遊戲。

而竹覺，正坐在某一層的樓梯口，借着手機的燈光靜靜看書。

看完了一本後，他擡眼見下方一人一鬼還在堅持，便又熟練掏出了另一本繼續看。

沈醫生顫顫巍巍爬到了竹覺腳下，他眼神空洞氣若遊絲：“……讓她停……”

竹覺頭也不擡：“你停她就停了。”

“……沒錯兒……”

柳星的聲音就跟拉破風箱一樣嘔啞嘲哳：“抓到你……我就停……”

“嘤——”沈醫生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随後艱難繞過竹覺，艱難但堅定繼續上爬。

柳星：……

“白毛怪我跟你勢不兩立……”柳星目露兇光，更為艱難的跟上一步。

等他們順着無限循環的樓梯，再次爬到竹覺跟前時，竹覺又将手中書看完了一半。

沈醫生一掌拍到竹覺腳邊，斷斷續續問：“這是……第幾輪了……”

竹覺放下書，打開手機備忘錄看了一眼：“第七十三輪。”

沈醫生凝固幾秒，然後忽而擡頭，笑容古怪。

他用沙啞的聲音向柳星宣告：“我還能堅持一百輪……”

竹覺垂眸打量了他幾秒，然後淡道：“腿軟了嘴還挺硬。”

“……不玩了！”柳星已經到了極限。

她爬在樓梯上一動不動，隻能碎碎念：“什麼玩意兒……玩個遊戲那麼較真……玩不起就别玩……瑪德累死鬼了……”

聽到柳星放棄，沈醫生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赢了，我赢了……”他簡直喜極而泣。

見滿頭白發的沈醫生搖搖擺擺的要爬起，竹覺也坐不住了，他非常尊老的起身扶了一把：“您慢些。”

沈醫生聲音滄桑無比：“不礙事，不礙事……”

竹覺點頭肯定：“嗯，看上去身子骨還硬朗。”

将人扶到座位上後，竹覺看向死在樓梯上的柳星，關切詢問：“您呢？”

柳星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擡起拇指和食指，顫抖着比了一個OK。

“那我們快點開始第三輪吧，等結束了，我還有點事想問你。”竹覺道。

柳星擡起食指，象征性用手指點了點頭，然後消失在了原地。同時，無盡循環的樓梯間也恢複了正常。

“……什麼？”

還沒緩過氣的沈醫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有第三輪？”

竹覺勾唇，對沈醫生甜美一笑：“沒錯，第三輪是捉迷藏，隻要找到了藏起來的柳星遊戲就結束了。”

沈醫生癱軟在凳子上，他閉目思考三秒，然後試圖退出遊戲：“其實我有點累了，要不我……”

“現在我們出不去的。”

竹覺微微側身，給沈醫生展示樓梯盡頭消失的圖書館大門，解釋：“除非找到柳星，或者等到明天早上。”

沈醫生面如死灰。

“不過沒事的，沈醫生。”竹覺說着，不知從哪掏出一坨不明黑色物體，然後對他溫柔道：“我帶了點補品，能給你補充體力。”

“竹覺同學還是那麼善解人意……”沈醫生頓感驚喜，接過竹覺遞過來的黑色大丸子。

瞧着黝黑的大丸子，沈醫生忽覺出些不對：“嘶——我怎麼感覺……”

“這東西那麼眼熟呢？”

沈醫生又拿到鼻尖聞了聞，更加困惑：“氣味也熟。”

竹覺笑容不變：“錯覺吧，補品不都這樣嗎。”

本就大腦還在缺氧的沈醫生聞言，也不再糾結，傻笑着點頭：“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沈醫生嗷嗚一口就把大丸子吞進嘴裡，他一邊艱難咀嚼着，一邊評價：“味道不錯，就是有點……”

話沒說完，沈醫生嗓子就被糊住了。

他抻了半天脖子，好不容易把丸子嚼碎吞下去後，繼續道：“……粘牙。”

說完這兩個字，沈醫生終于想起來了什麼，他眼睛緩緩瞪大看向竹覺。

隻見竹覺眉眼彎彎：“是啊，能不粘牙嗎，上等阿膠。”

此話一出，水分本該流盡了的沈醫生，又開始簌簌掉冷汗。

他擦了擦額頭的瀑布，試圖用笑聲岔開話題：“哈哈哈哈……我們去找柳星吧。”說罷，沈醫生便起身往圖書室走去，腿腳前所未有的利索。

可竹覺卻不打算放過他，悠哉悠哉跟上步伐，道：“不急的，沈醫生可以再休息一會。”

沈醫生連連擺手：“正事要緊，我不累的。”

“不累啊。”竹覺跟在他身後，語氣逐漸低沉：“不累的話，身為東阿阿膠大當家的沈醫生，怎麼能嘗不出自家的産品呢？”

沈醫生猛刹一腳。

竹覺幽幽盯着他。

三秒後。

沈醫生扶額望天發出一聲悠歎：“沒想到啊……”他調整情緒的速度快到簡直令人發指，短短三秒演技已然到位。

“還是被你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沈醫生目光逐漸晦暗不明。

本想看他如何狡辯的竹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