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圖書館過分寂靜,隻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回蕩。
所有人都沉默的注視着樓梯上顫抖的甄恭,他們心思各異,卻默契的選擇了旁觀。
良久,一聲歎息響起。
“這不該成為你害嘉壽的原因。”
一個潔白的身影越過了竹覺,他看見沈醫生緩步上前,彎腰扶起了甄恭,神情悲憫又無奈:“你用謊言堆砌出真相,是想騙自己,還是想騙别人?”
甄恭渾身一顫,低垂的眼不由瞪大。
不過他很快回神,低聲快速喃喃:“我……沒辦法,我沒有選擇,一個嫌疑人或許對你們來說無足輕重,但我知道,如果沒有嫌疑人引起你們的關注,這件事又不會被重視,大家都會忘記柳星的……”
竹覺精準捕捉到了那個“又”字,不過他沒急着開口,而是看向安靜伫立在一旁的柳星。
柳星看上去有點困。
她似乎真的不在意甄恭說的那些話,扣扣手指又扯扯裙子,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直到甄恭絮絮叨叨說完也沒作聲。
“怎麼會忘記呢。”
眼見周遭又陷入詭異的安靜,鄭派适時開口。
他笑吟吟的看了眼昏暗燈光下面容姣好的柳星,繼續調侃:“美人總是會被人惦記的,是吧驕驕。”
竹覺沒應聲。
柳星倒是頓時喜笑顔開:“嘿嘿嘿,這是誇我呢。”
鄭派這一打岔,氣氛總算沒那麼沉重了。
見柳星笑得沒心沒肺,甄恭也不好意思再獨自哀怨下去了,他尴尬的摸摸鼻,又嘗試和柳星搭話:“柳星,你是怎麼……”
“噓——”柳星做噤聲狀打斷甄恭。
等甄恭閉上嘴,柳星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最讨厭你哪一點嗎?”
甄恭臉白了白:“什麼?”
柳星面無表情:“毫無邊界感,自我感動式奉獻,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别人。”
“我一沒給你托夢,二根本和你不熟,你要幫我調查死因我隻能謝謝你,但是查不出兇手我也不會怪你,可你非要扯出一個無辜人背上我的命,我一時不知道,你是急于給我報仇,還是急着找出一個仇人寄托你無處安放的仇恨。”
甄恭臉更白了,一時間白得堪比沈醫生。
甄恭不說話,在場的其他人也沒有開口的想法。
尴尬又詭異的寂靜持續着,直到一陣突兀的掌聲響起。
竹覺嘴角微微勾起,一邊撫掌一邊誇贊柳星:“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贊歎完,竹覺也終于從角落的陰影中走出。
他走到了沈醫生身邊,對失魂落魄的甄恭展露出一個無害的笑,但說出的話卻讓甄恭遍體生寒:“我猜,兩者皆有,後者居多。”
“你确實想為柳星報仇,但你更想找出那個兇手。”
沈醫生聽到這句話,不解皺眉,這兩者有區别?
“我……”
甄恭顯然是聽出了竹覺的言外之意,可他回不上話,眼神不由開始飄忽,他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卻又不知道這麼開口。
最後沈醫生看不下去,出面打圓場:“不管怎樣,甄恭同學終歸是為了柳星同學好。”
柳星嗤笑出聲:“呵。”
鄭派連連搖頭:“哎。”
竹覺也頗無奈的擡眼,他看着沈醫生,道:“你知道嗎?你這一句為了她好,差點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害了一個無辜人。”
柳星舉手,懶聲糾正:“不僅是無辜人,還是心上人呢。”
甄恭死死咬唇,失色的嘴唇都快被他自己咬出血了。
“……可他最有嫌疑。”不知過了多久,甄恭蒼白的擠出一句話。
“這話說的。”
鄭派都聽不下去了,他蹲了下來,問下方樓梯垂着頭的甄恭:“感情你覺得誰最有嫌疑那誰就是兇手?都不需要證據?”
甄恭沒話說了。
“你還是覺得我太苛責他?”這句話是竹覺對沈醫生講的。
沈醫生莫名心虛:“也沒有,隻是甄恭同學固然有錯處,但他的出發點總歸是好的……”
“出發點?”竹覺盯着他飄忽的紫瞳,笑得愈發怪異:“你是說,為柳星報仇的出發點?”
沒等沈醫生回複,緘默已久的甄恭忽然有了反應,他快速轉身下樓,一邊走一邊啞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我……”
“還是,為他們七個人報仇的出發點?”
沈醫生眼睛刷一下就瞪大了。
快速下樓的甄恭聽到這句話也陡然僵直了身軀,甚至雙腿也不聽使喚的打起了擺子,踉跄之下,他扶住了一旁的扶手。
柳星率先開口:“什麼意思?”
一旁蹲着的鄭派,望着甄恭的背影歪了歪頭:“還有反轉?”
沈醫生更是驚疑不定:“竹覺同學,此話怎講?”
竹覺沒有回答,他緩緩擡步下樓,清脆的腳步聲像是踩在了甄恭的心髒上。
他一步步踏到甄恭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止撒了一個謊,當然也不止兩個,甚至不止三個。”
竹覺比甄恭要矮上幾分,但此時的甄恭雙腿虛軟靠在樓梯扶手上,倒是比挺拔修長的竹覺弱勢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