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晨七點半,歐兒一反常态地沒有賴床,而是出現在了學校的便利店。
“感冒藥,毛巾,面包,牛奶……一共370泰铢,還需要别的嗎?”
“……不用了。”
他一邊結賬一邊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離開之前還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店員身後的咖啡機。
宿醉之後的頭痛,再加上隻睡了三個小時就爬起來照顧病号的過度勞累,天知道他此刻有多麼想來上一杯提神的咖啡。
但是他不能。
“明明曼谷也有愛玉凍賣,你為什麼偏偏就喜歡上了咖啡?”
“歐兒,我履行了那天的諾言……”
“可你為什麼要變?”
幾個小時前德流着淚質問他的場景,仍然還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不去。
他被他問得好生氣,也好委屈。
他甚至想要咄咄逼人地反問他:
“你是在拿我對你的愛和一個甜品做類比嗎?”
“難道你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一直很堅定?”
“難道在你眼裡,我是一個朝三暮四、昨非今是、随随便便就會對别人交付真心的人嗎?”
“我給你的愛,就那麼廉價嗎?”
“你究竟是在輕視我,還是在輕視你自己?”
他對他一片赤誠的真心,就這樣平白地遭受了他的誤讀和質疑。
他想氣勢洶洶地反擊。
但是他也不能。
他做不到在愛人聲淚俱下的時候,還狠着一顆心來跟他争論咖啡的對錯。
這一刻,除了讓他不再哭泣之外,他什麼都漠不關心。
像自願認輸一般,他歎了一口長長的氣,而後伸出手去,一下一下替他拂去眼角的淚滴。
“别哭了。”
“又不是高中生了,怎麼還是愛哭鼻子呐。”
“讓你換衣服也不肯,淨耍小孩脾氣……”
感受到歐兒的平和與耐心,德的委屈頓時消減了許多。
他微微低下頭,乖順地任由歐兒的指腹在他潮濕的臉頰上到處遊走——
像常年見不到父母的留守孩童終于等到母親給自己梳頭一樣,他凝神屏氣、小心翼翼地享受着這片刻的愛撫與溫柔。
“這怎麼還哭個沒完了,你幾歲呀?”
眼見着這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完,歐兒忍不住輕聲笑話他。
“我也不想,但我克制不住……”
他自己也有點難為情。
“那你把眼睛閉上,我好好給你擦。”
于是下一秒,他等來了歐兒漫長的親吻。
額頭,眉毛,眼角,鼻尖,最後到嘴唇,沿着他俊朗的五官,歐兒将他上下吻遍。
德數不清自己的心跳漏了多少拍。
以往,他們的親吻似乎從來都是由他主動——歐兒隻會湊近撩撥,卻從不會實實在在地觸碰。
而這一次,為了讓他安心,為了讓他相信他對他堅定的愛意,他主動吻了上來。
漫長細密,熱烈直白——既是這個吻,也是歐兒對他始終如一的愛。
“德,你還記不記得,在輪渡上的那晚,我跟你說過什麼?”
歐兒中止了親吻,卻依然沒有和他拉開距離。
他們的臉靠得那麼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歐兒濃密的睫毛蹭在他臉上時柔軟的觸感,近到他似乎可以聽到他的心在大口地呼吸。
【月光,輪渡,寫着“傷心”的單詞卡,飄散着椰子清香的頭發……】
那是他的心失去章法的起始。他怎麼會不記得。
“我說過,‘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說,不要什麼都不告訴我,隻等着我自己去發現。’”
“‘不管是什麼事,你都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不會覺得你無理取鬧。’”
【我的意思是——孤獨,難過,懷疑,不安……一切一切的壞情緒,你都可以直接抛向我。
我會穩穩地接住,幫你妥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