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女生都主動給你寫情書了,你總得給人家一個彼此了解的機會吧。”
“再說了,世界上有這麼多人,能彼此相遇,其實就已經是很難得的緣分了……”
安苦口婆心的勸說還在繼續,但歐兒的耐心早在他沒發現的時候就已經被完全耗盡。
他罕見地繃着一張臉,說話的口吻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安。”
“就算你一直勸到明天,我也沒辦法喜歡她。”
——“為什……”
“不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女生。”
“這個理由足夠充分嗎?”
說完,他直視着安的眼睛,坦然地等待着他的回應。
沒有羞赧,沒有惶恐,更沒有擔心自己會因此而遭受歧視的恐懼。
終于親手卸下了背負已久的沉重的枷鎖,這一刻,他隻覺平靜。
反倒是安,在瞬間瞳孔就放大了一倍。
“你喜歡男生?”
“真的假的?”
歐兒點頭,緩慢卻堅定。
于是安徹底相信了。
他眉頭皺起,久久地沒有說話,似乎是在非常努力地消化自己剛剛接收到的信息。
過了好一會兒,安才終于再度開口,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所以……”
“德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朋友……”
“那死小子其實是你對象?”
這下輪到歐兒直愣愣地呆站在原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阿南塔薩特大學的503寝室内,當着安的面,歐兒打開了那個神秘的藍色行李箱。
映入眼簾的,仍舊是高中時期德幫他補習中文時親手制作的幾本大書和中文詞語的速記卡。
得到了歐兒的允許,安小心翼翼地翻開,旁觀着朋友的幸福。
“這麼厚……居然都是臨高考的那兩個月做的?”
“他都不用睡覺嗎?”
——“他會在每天淩晨四點叫我起床,然後幫我補習。”
“每天?淩晨四點?”
安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度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他可真行……”
“難怪開學收拾行李的時候,這個箱子你一點也不讓我碰,我還以為你從家裡帶了一箱現金呢。”
雖然早已做好了會被安調侃的心理準備,但聽到這話,歐兒還是迅速紅了耳根。
不知如何回應,他隻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不過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你知不知道你對象每次看我的表情都好像要把我生吞啊?”
回想起自己無辜從德那裡挨過的數不清的“眼刀”,安的控訴都似乎帶着血淚。
“我當然是想告訴你的。”
“但德出身于中國家庭,有很多事情……”
“他暫時還承受不起。”
他說得很隐晦,但安還是從他克制的悲傷中敏銳地感知到——
德這個死小子,還是讓他最親密的朋友歐兒,深深地受了委屈。
周二晚上,經曆了整天的滿課和長達一個半小時的堵車,德終于灰頭土臉地抵達了阿南塔薩特。
他拿出歐兒給他的鑰匙,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趁歐兒不注意,從背後将他抱了個滿懷。
“我靠!”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啊,走路怎麼沒個聲?”
歐兒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一大跳,少見地冒了髒話。
德一邊得逞地笑,一邊用力地将他越抱越緊,緊到他們的身體完全貼合,再也沒有任何縫隙。
“你胡子是不是沒刮幹淨,好癢……”
感受到德的嘴唇在自己的後脖頸上來回遊走,硬挺的胡茬磨蹭着皮膚,觸感好似陣陣電流,歐兒敏感難耐地縮起了脖子,下意識地想逃——
結果卻是被德更加用力地圈緊。
“别動。”
“這兩天做小組作業累壞了,讓我好好抱抱。”
明知道歐兒怕癢,他還使壞似的特意把嘴唇湊到歐兒的耳邊。
眼見着歐兒的耳朵在霎時間變得通紅,他才終于心滿意足地放過了他。
“是為了來見我,所以刻意壓縮了完成作業的時間嗎?”
——“才沒有,是時間本來就緊。”
德面上平靜,心裡卻在驚異于歐兒總是如此敏銳。
歐兒轉過身來,仔細端詳着愛人的臉,從額前淩亂的頭發,到近來愈發明顯的黑眼圈,再到他愈發消瘦的兩頰,最後是因熬夜而長得飛快的胡茬……
他心疼得連說話都帶了哭腔:
“有時候,如果實在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