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雪琪含着清水回到原處時,碧瑤正用張小凡的那根棍子試圖戳醒昏迷的張小凡。陸雪琪跪坐在文敏身側,輕輕托起那截蒼白的脖頸,卻在渡水的刹那怔住——師姐唇角殘留的血迹正被水流暈開,像極了那年上元節,她們共分一塊桂花糕時沾上的糖霜。
水珠順着臉頰滑輪,陸雪琪将唇貼在文敏的唇間渡水。垂落的青絲與染血的白紗纏作一處,像是雪地裡綻開的并蒂蓮。碧瑤别過臉望向昏迷的張小凡,傷心花在掌心無聲綻放,映出她眼底晃動的幽光。
“咳咳——”昏迷的人下意識含住水的來源處,像貪婪的魇獸不知滿足。
陸雪琪僵硬的擡起脖頸,離開了那方柔軟,卻又聽到了文敏還要水的低喃,她眼睫低垂,眸色晦暗翻湧——
文敏呢喃溢出齒縫的瞬間,陸雪琪的心突然劇烈顫抖。早已透支的靈台再壓不住心中的壓抑,七脈會武時芷嘉無心的那句"大竹峰的宋師兄怎麼來了,莫不是想咱們大師姐了?"與夢中文敏鳳冠霞帔時的笑靥交織成網,逼得她俯身再次封住那片染血的柔軟。
渡水成了方才最拙劣的借口。
旁邊看到這一幕的碧瑤心突突直跳,心頭湧上了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來——怎麼感覺這位正道人士,此刻比她還要像魔幾分。
空氣仿佛靜止了。過了一會兒,碧瑤才看見陸雪琪重新直起身,她站了起來,後将昏迷的人抱進了洞穴深處——
……
好渴……要水……水……
文敏的眉頭深深皺着,血腥味順着幹澀的咽喉嗆上頭腔,激起了劇烈咳嗽。昏迷的人什麼也感受不到,隻渾身無力,意識像是漂浮在無盡的虛無中。
不知等了多久,她才感受到喉嚨間有清冽的甘泉流經,進入肺腑,舒服非常。但水很快就沒了。
她咽了咽喉嚨,想開口說還要水,卻也不知道說出去沒有……唇上突然有了些許柔軟的觸覺,她以為是有水渡來,下意識迎了上去,卻連半滴水也沒有嘗到,隻感覺到那柔軟還堵在唇上。她不由感到委屈,竟下意識抽咽起來……而後,那唇上的觸覺就離開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文敏終于被人斷斷續續喂了幾次水,氣息才漸漸平穩了過來……
張小凡和碧瑤來到小水簾這處,看到了旁邊半抱着文敏坐靠在石壁陸雪琪兩人。
他屏息靠近石壁,指尖微顫地探向陸雪琪和文敏的鼻息。當感受到指間有微弱的呼吸傳來時,他緊繃的肩胛才稍稍松懈,這才驚覺後背已被冷汗浸透。陸雪琪與文敏相倚的身影被幽藍苔藓映得發青,仿佛兩尊沉睡的玉雕,連呼吸都輕得融進石壁間滴答的水聲裡。
"你坐下。"碧瑤忽然開口,尾音帶着不易察覺的輕顫。她攥着衣角的指尖發白,方才那句"反正我們都将死"在喉間滾了幾滾,終究化作一聲歎息消散在潮濕的空氣中。
青衫少年沉默着屈膝坐下,凹凸的岩面硌得膝蓋生疼。他仰頭望着倒懸的鐘乳石,水珠接連墜入石窪的脆響裡,恍惚聽見大竹峰竹林被山風拂動的沙沙聲。他想到了師父師娘師兄們,還想到了那個心中牽挂的嬌美女子……隻是這個念頭剛冒尖就被掐斷,喉間泛起酸澀,卻在對上碧瑤投來的目光時倉促别開微紅的臉。
“這死靈淵裡就是怪事多,你看這洞頂石壁上有幾塊紅色的地方,水珠流過,都被映成了像血一樣……”他胡亂指向洞頂,那暗紅紋路正順着岩縫蜿蜒。
“你說什麼?!”話音未落,碧瑤已如驚弓之鳥般彈起,素手帶起的風掀動他額前碎發,他這才看清她神情激動的面容——就好像找到了出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