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正式參與打架是某個冬日的中午。
那年東京雪重,回想起來是個極度寒冷的日子。印象裡因為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大家都累得氣喘籲籲。在急需補充體力的狀況下,龍宮寺便一如既往帶着男生們去了食堂搬午餐,女生們則是回教室先換下了體操服。
剛換回校服沒一陣。經常跟着阿堅在一起,就坐在我兩後排的秋山龍羽沖回了班裡。他從班門口露頭的時候,就見他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女生們正叽叽喳喳的嬉鬧聲突然靜止,大家都仰起臉來看着他,時間好像有那麼一刻因為不好的預感而忽然停滞。
“怎麼了秋山?”
我率先問他。
“佐藤,佐藤老師不在班裡嗎......”他漲紅着臉憋出來一句話。
“不在。上體育課的時候不是通知好多老師都要去開會嘛。現在整個年級的班主任應該都去開會了吧。”危險的預感在我心底浮現。“怎麼突然要找老師.......”
聞言他更加焦灼的吼了起來:“堅君和高年級前輩打起來了!不好了!!要不椎名同學你先去看——”
“......在哪?”
我二話沒說連平時套在衣外的外套都沒穿,挽起袖子就跑出班去。秋山繼續向前帶着我沖刺,他跑的手腳并用踉踉跄跄,盡管如此還是拼命對我解釋了起來:“五年級C班的老大是很兇很高的前輩,大家都不敢輕易惹到他——本來是我們這個年級該拿到特殊的草莓味牛奶,結果那家夥帶頭想要霸占我們的牛奶名額,還和其他的高年級生聯合占領我們這個年級的牛奶!堅君看不下去,就讓他們都去操場上了。”
“啧,他肯定會出手。”風雪刮在我的臉上,可心中更被急迫所籠罩,如此,到也讓我并不知寒冷為何。隻是沖到學校操場時,就看見本班的男生基本都累趴在雪地上了。而站在他們前面的,則是被幾個高年級學生圍着的龍宮寺堅。
“喂——受傷了沒有?”
我沖自己班的男生們喊着,于此同時,同學們也都看到了我,淩亂而紛擾的聲音散到了各處:“是椎名!但是佐藤老師沒來,怎麼辦呐!”“快點去幫堅君吧。我們都沒關系——”“嗚啊啊啊——好累——好痛哦——”
确實還有小男生在痛哭,對方是本來就膽小些的讀書型的松本久。見此情形我不僅苦笑起來。我先一個又一個湊近檢查了下他們有沒有大礙,但看來都沒有流血,因為有積雪反而讓他們的受傷概率降低真是萬幸。隻是大家看起來都凍的不行,有的男生眼角也發青,很難一時上前助陣。我随即拿出随身帶着的紙巾給哭泣的松本君擦幹淨淚。
“辛苦了,松本同學。”
“......”他拿着紙巾吸溜吸溜鼻涕,低下頭悶聲悶氣的回答我。“堅同學還幫我擋了一拳,而且,那些家夥本來就在校門口欺負低年級同學,搶他們的零花錢。”
我心下一沉,基本了解到了狀況。澀谷本就是風情萬種的城區,是時尚與犯罪共存的地方。有些高年級學生自然會有比他們年紀更大的不良初中生前輩罩着,所以時不時做些過分的壞事意味着他們有人撐腰。這種情況父親做警察教訓未成年人的時候,我也見過。父親常訓斥的是:“如此怎麼能給你們的後輩做好榜樣!”那些不良們隻能在擁有警官證的父親前低頭,但都非常有可能再犯。而母親也為此總是警告我,要杜絕與這種“社會之惡”的學生來往。避免和他們一起走上歪路。
我不知道歪路什麼樣的路,隻是我相信着自己所目睹的現實。現實就是我的同學們被壞家夥們欺負,而我的好友,正被壞家夥們威脅。
“知道,松本。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如果看到老師來,就大聲的喊出來,吓跑他們,好嗎。”
我低下身,極其認真地交代到。
“嗯!但是椎名......你作為女孩子,去那裡會很危險。”即便如此,松本久還會替我擔憂,這讓我的心充滿着慰藉的感覺:“我會哭的比你還丢臉也說不定,因為我也很讨厭痛。但是我是班委。這種時刻我不能放阿堅一個人在那裡。”
說罷,我将調整好呼吸的秋山龍羽叫到了身旁:“秋山,大家都交給你保護了,如果有人對你們揮拳,你反擊不過的時候,要叫我和阿堅回頭。”
秋山龍羽呆呆地張着嘴像小雞叨米似的點頭:“噢!但是椎名同學你......”
“安心,我比你想象的要強一點。”
說完這句話,我便毫無猶豫直沖向那些高年級生的身旁了。我暗自數了數還在站着的有五個家夥,他們把龍宮寺困住,導緻他脫不開身——但盡管如此,我希望他知道不止有一人在戰鬥。
“學長們!中午好!”
我盡可能發出讓自己不顫抖的聲音,相當大聲地向他們問安。
“雖然有些冒昧,但裡面的這個男生是我的好友,能不能讓他出來跟我們一起回班去吃午飯?”
十隻眼睛的目光都飛向了我,我在心底裡邊害怕邊暗暗為自己這早熟的身高感到慶幸。女生總是要比男生發育的更早,就像是我一樣,天生會比同年級的女生和男生更高挑些。雖然沒有達到和高年級一般的身高,但也不至于被如此激烈的目光俯視而不敢開口。
“哦、這種小子,是你的好友?哈哈哈哈哈——小姑娘,哇哦,你是從哪裡來的,居然叫這種刺頭是自己的好友?”
那些人哈哈大笑,笑容相當張狂。而在人群裡的龍宮寺則焦躁地看着我:“椎名,你怎麼在這裡!太危險了!退後!”
我沒有管他,甚至繼續向前一步。
“老師們等會兒就會來,前輩們這個時候讓他出來的話,或許不會落下欺負後輩的不好名聲。”
“哈?明明是這個小鬼帶着人說着大話讓我們來操場的。還帶着自己的同學打傷了我們的人。你們這些小鬼頭就是缺乏教育。我們會說,啊,就是你們自己在這裡打鬧還誤傷到好心前輩的。再說了。就憑你?一個小姑娘還想來救人嗎?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辦到啊——真是的、太太太可笑了!”
最健壯的黑發男生伸出手來想要掐住我的下巴,我皺緊眉緊緊地瞪向他。就在此時,在他身後的龍宮寺瞬間出手了,龍宮寺堅連出幾拳打向那人的側腹處,硬生生揍得那個高年級生摸着腰低下了身。
“别碰她!要想碰她,先把我打翻!來啊!”
說時遲那是快,我的腦内基本沒有遲疑。伸手直接掐住那個低身的高年級衣領,左右腿呈半蹲姿勢飛快向他腳下一掃,趁對方站立不穩的時刻,我用盡全身氣力拽住他的衣領來了個側身背摔。那個高個子被我的力量牽制,結結實實地摔在雪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我從這人倒下的缺口中竄了進去,靠在阿堅身旁,微屈雙膝伸展手臂,擺出迎戰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