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一瞬間對我的傷露出了慌張的眼神,誰能料到聽完我第二句話就又變得強硬掙紮了起來。我察覺到他腿部還想沖我施力時已經晚了,修二的腳已經掃在了我的小腿上。我踉跄一步,内心卻自覺手中力道絕對不能放松,索性直接以受身的姿勢拉着他硬生生倒下。當人跌在我的懷裡時,我卻因為他碰到我的傷口而感到異常難受,類似于砂礫摩擦在傷口處的刺痛使我發出驚呼:
“嗚,有點痛......”
淚腺本能比想象中要發達。原以為這種傷口完全在自己接受範圍内卻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可即便如此,我還是選擇迅速翻滾将對方壓制于軀體之下。用自己的手壓制着對方的手,用自己的腿牽制着對方的腿。呈現了一種強行壓制着他的姿态。
“看着我的眼睛,我可沒有敵意啊,修二!!”
近乎是怒吼般的聲音從喉嚨裡吼出,修二被我的氣勢震的發麻。接着,我才發覺自己的眼淚一滴又一滴滾落在他的臉上,因此感到不好意思的情緒才逐漸浮現。
說到底,我并不知道為什麼要找到他......甚至不知道,找到他之後該做什麼才好。我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利用他的一種壞家夥罷了,可事到如今,我又不得不成為這樣的壞人。
“喂......對不住,你别哭了。這張臉皺起來,哭的太難看了。”
他這麼說着、扭頭望向其他的地方。我方才冷靜下來,發現這家夥比我想象得更加瘦弱。僅是憑靠身形靈巧的關系,才會使我受到襲擊罷了。要非用什麼職業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就是像刺客那種的存在?正是因為身法很快所以才會不被注意,正是因為攻擊很高所以才會如此被防範。
“噢,噢。”
我吸吸鼻子一本正經用手抹幹淨他臉上我的眼淚。他十分别扭的在我的掌心下被摩擦來摩擦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找我幹什麼。比起那個,你,不先包紮嗎?”
“哦......”我呆滞地盯着他。“我沒有創可貼。”
“不會是連傷口包紮都不知道的大小姐吧?”修二似乎對此很是無語。他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看我腿上的傷,最終仍舊歎了口氣:“先去河水旁沖洗一下吧。”
“好吧.......”我呆滞地點點頭站了起來。剛想再補充說什麼,就見他踢開了地上的玻璃片并相當強硬地抓住我的手:“别迷路了,河在垃圾場的後面。”
我索性相當順從地跟着他走了。果然,這份信任是十分充滿價值的,修二真的将我帶到一條小溪旁,并指揮着我坐下并脫了鞋子。将腳和小腿放進冰冰涼的溪水中,随後用自己的手替我洗去腿上的血漬。
“很痛嗎?”
“還好。”
“你......找我幹什麼。”
“我,我叫鶴。斑目獅音經常欺負我們學校的同學。如果不找到你的話就經常揍他們,他們則前來求助身為風紀委員的我。總之就是這麼機緣巧合,我就來找你了。”
“哼,斑目那家夥......所以你就一個人來了?”
“一個人。”
他垂着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在冰冷的河水裡并未用多麼重的手勁摩擦我的傷口。相反,是十分輕柔的觸碰。
“你真膽大。”
微微停頓了會兒,修二這麼開口說道。
“我沒有你這麼膽大。”我正想反駁他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是需要何其的勇氣。盡管如此。他卻插嘴繼續對我說道:
“我跟你可不一樣。鶴。我和你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懂嗎?”
我想了許久也不知如何詢問他被尋找的緣由。但最終我想,這或許也是為我與他最願意坦然接受的局面。
“你要打算一直住在這裡嗎?”
“喔?就算這樣你沒有打算把我帶回去嗎?”他擡起頭,狹長的眼眯攏下來,化作一條細長的線。
“如果你不是心甘情願回去的,最終你還是會逃跑吧。”我嘀嘀咕咕。“所以我放棄把你強硬帶走的意願了,實在不行,我回去再把斑目獅音打一頓就好。”
“喲,明明是女生卻說着這麼暴力的話呢~”他忽然沖我笑了起來,而接下來的話語卻是我無法料到的——“事實上,待在哪裡都沒有辦法活下去。隻是待在這裡,我就有可能永遠得待在這裡。”
“你不上學嗎?”
“我父母都死了,并沒有人供我上課。”
“那......你不喜歡福利院嗎?”我看着對方臉色試探性提着世人認為最妥善的建議。
他意味深長看向我:“我不能去福利院,就算去了福利院那裡的待遇估計也不如讓我一個人生活。或者,我可以真的去斑目那裡也說不定......”
“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但是修二。你很強。用你的手來赢得别人的尊重,守護你的生活。用你的手證明自己的價值,用你的力量維護你的你的自身。——如何?”
或許是因我目光灼灼,又或許是我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說了相當嚴重的大話。他的雙目中染着困惑以及那帶有倦怠感的笑。當我說完這番話時,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接下去了。反倒是他變得更加自然起來:“我說,你知道黑□道嗎?”
“知道......很危險。”
“我父親走之前,把我母親賣給組織了。所以我也算是組織的所有物也說不定。即使如此,我這樣的家夥還有價值嗎?”
——他說出了我始料未及的話。
而在此刻,我自知言語的無力,甚至知道我對所謂的黑□道與他的未來抱有的是一絲天真。當下,我卻隻能道出鼓勵:“隻要你心向陽光,就一定能感受着陽光活下去呢。”
修二的眼神從迷離逐漸變得堅定,我知道,這是人下定決心時的某種眼神,就宛如龍宮寺堅跟我提起他要成為“不良”時的目光一模一樣。瘦弱的男孩猛然站起,陰影籠在我的眼前,使我有些許發懵。就聽他張揚地用近乎全世界都能聽到的聲音宣告着自己的理想:
“哈哈,那麼,你準備看好我吧,鶴!就算是再黑暗而無盡頭的地方我都會去闖,我絕對要在歌舞伎町成為人物,然後,讓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半間修二!!!!”
刹那間,呼吸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