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目黑站時,我忽然改變了原有的策略。本想要搭電車回家的我看着時間尚早,就用口袋裡的零錢買了一份車站售賣着的周邊地圖,打算按照地圖指南走回家去。
中目黑和澀谷之間夾着代官山站,代官山與惠比壽相鄰,亦是澀谷境内有名的住宅區與雜貨市場的交界處。不知為何,我心底莫名出現了應該圍着澀谷周圍轉一轉的想法。當然這不失是一種對澀谷區與目黑區連接地的了解。
【肯定還會再見到河田兄弟們的。】
在洞察内心後,我對此确信無疑。因而不得不為下一次見面做足準備。
走在代官山的路徑上時,街邊的一切都使我感到新奇與悠閑。除去分布錯落的住宅樓,零零散散的咖啡屋與時裝店那明亮的落地櫥窗中擺放着看起來雅緻而精細的商品。最值得慶幸的是......我中午吃的很飽,以至于看到櫥窗中的草莓慕斯也不會停留腳步。
但看到背着嬰兒的少年時,我還是會停下來的。
“露娜——露娜——你在哪兒啊——?”
男孩的發色比我的瞳色更加淺淡些,如若描述大概就是紫藤花被磨盡花汁滴染在宣紙上的素藤淺紫色。他的個頭不高,甚至比現如今的自己還要矮點,但胸前卻帶着個前抱式嬰兒背帶,背帶裡正裝個小孩滴溜溜轉着大眼睛,左顧右盼。
“露娜?露娜?快點跟哥哥回家啦!”
男孩看起來十分焦急,但手上拍孩子的動作依然沒有怠慢,唯恐不哄着懷抱裡的小孩,那個寶寶就會哭出聲來。
我确實對他這樣的男孩十分欽佩,畢竟我可沒有照顧小嬰兒的經驗。眼看對方不管不顧到處尋找的模樣,我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與他搭話:“你怎麼了嗎?”
男孩清澈的眸中流露出了少許受驚的神色,或許,我與他搭話确實有點過于唐突。但凡我手中沒有拎着食盒,我都恨不得舉起雙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我看你似乎很慌張的樣子。你還抱着小孩兒吧。應該遭遇了什麼事嗎?”
“啊......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男孩拍了拍胸前抱着的嬰兒。“這是我的妹妹。瑪娜。”
懷前抱着的小孩應該也是會走路的年紀了,聽到少年提起她名字,甚至沖我咯咯咯笑起來。
“我在找我另一個妹妹,露娜。”
“我大約能懂你的情況。”
話雖如此,我實際上并不是很能了解就是了。畢竟我可沒有任何的弟弟妹妹要切身實際照顧他們的衣食住行,隻是在學校裡關照着後輩與前輩們不要做出格的事已經足夠讓我頭疼的,此刻,面對這個親手照顧着甚至用肩膀“背負起自己妹妹”的男孩時,我意外感到同病相憐起來。
“需要我怎麼幫你嗎?”我忙向他詢問道。
“幫我......我沒有辦法支付你什麼報酬的。”少年忽然變得有些吞吞吐吐。
我理直氣壯:“我當然不需要什麼報酬,我隻是很佩服你這種照顧妹妹的精神與能力。”
“這樣嗎,那,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那個妹妹還在上幼兒園,今天出來穿着短袖短裙,還穿着涼鞋。頭發大概也就比我的長點,還沒有留長呢。按理來說,她是警惕心很強的那類,不應該輕易溜走的。”少年看得出對我放松了許多,忽而滔滔不絕地形容着自己的胞妹。“如果你看到發色和我差不多但眼睛裡帶着防備的小丫頭,跑起來還很快的話,應該就是我妹妹露娜了。我是三谷隆——你可以告訴她你認識我。”
“诶,三谷隆嗎?......好,好的。”
“為什麼突然變得呆滞和可見的失落了啊。”
“因為妹妹都是英文名......我想着作為哥哥的你或許也會是個英文名吧。結果是個極其普通的名字......”沒有忍住心裡想要吐槽的欲望,我下意識傾訴了個幹淨。
“噗。”男孩周身緊張的氛圍變得松弛下來,他被我莫名其妙的低級吐槽逗樂了。“哈哈哈,不,怎麼說我都得有個長男的模樣吧。”
我連忙雙手合十故作祈禱狀地逗他開心:“長男的要求好高——請神明保佑我下輩子不要當長男。”
“嘛嘛,也是有多種多樣的長男。我隻是因為家庭環境而成為了這樣的哥哥而已——不過,像你這種祈願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叫什麼?”
少年周身上下原先緊繃的慌亂感此刻消失了不少,而在我與其他男孩相處之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寵溺着”我的低級笑話的人。
“我叫椎名鶴。”我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沒有英文名。”
“沒有英文名什麼的不用補充也無所謂......”雖然這麼說着,三谷的嘴角依然帶着絲淺笑,我能看出他是個好相處的家夥,轉而心中更和他親切了幾分。“三谷君,說說你怎麼想走到這條街上來的吧?”
“啊啊——我們剛把八戒、一個新朋友送回他家附近去了,在過馬路哄瑪娜的時候,再回頭,露娜就消失不見了。”
“你為什麼會覺得她會到這邊來?”
“說來話長。”三谷原先清澈透亮的眼中染上了一層陰霾。“可能,還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夠關注妹妹的需求吧。她最近總喊着想要買條長裙,但我都以媽媽在工作為理由直接拒絕了她。今天路過這邊的時候,她就眼巴巴望着落地窗裡的衣服舍不得挪腳。”
“這麼辛苦——”聽罷,我認真感慨着。“可我卻覺得,有像你這樣的哥哥,妹妹肯定也是很靠譜的妹妹。有沒有考慮過你妹妹已經回家了?”
這個問題讓三谷一愣:“這我還沒有想過,畢竟她一次跑腿都沒有做過呢。但确實有可能,去三越百貨附近買豚骨湯底的料也說不定。”
“三越百貨?”
聽到他的描述我連忙攤開地圖看了看。“你說的是惠比壽紀念館旁的百貨店嗎?”
“差不多就是那裡了。今天零錢包在她的口袋裡裝着。我說好了晚上要做拉面給她吃的。”三谷隆一五一十交代了。
“诶——連晚飯都是你來做啊!我真是對三谷君更加佩服了!”
三谷隆苦笑道:“沒什麼好佩服的,隻是因為家裡隻有母親,而媽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而已。如果她不去工作,我們三個人豈不是都咩有飯吃,所以,就隻好肩負起做飯的職責了。”
“我就不一樣了,雖然會做一點,但家裡人不在家我完全懶得做——恨不得糊弄糊弄吃點空氣,然後家長到家後我就說自己吃過了。”我叉着腰忍不住也抱怨起來,卻惹得三谷皺着眉勸阻。“不吃飯可不行呐?身體會壞。要是我妹這麼說的話,我肯定也會着急的。”
“啊、不過問題不在我這裡——先去找露娜最重要。”我連忙打哈哈試圖糊弄過去,三谷懷前的妹妹則似乎十分贊同地揮舞起自己的小胳膊。“看,瑪娜都贊同我說的呢。你看着去路,我看着來路,咱們一起邊走邊找吧。”
“也好。這樣我就不用呼喚她的名字避免沒有發現了,對周圍的商家也不會做出太多幹擾。”
三谷隆是溫和且通情達理的男生。比起我近來遇到的千奇百怪的家夥們,三谷簡直正常到不像這個年紀的同齡人。稍稍詢問後我才知道,他家住在惠比壽花園廣場附近,與我同年級,甚至和林田春樹同在六小。
“難道你認識林田春樹?”
“還好,阿帕與我的關系不算差勁。”他謙虛地回答道。
“明明你都知道他的小名!”我确定性的指出他跟阿帕關系尚佳的證據。“不過這樣就更好了,我和他的姐姐關系很好!”
“是嗎?”三谷隆眨眨眼反而面不改色。“他姐姐原來是六小的大姐頭呢,原來你和春玉姐的關系不錯啊,那你肯定也很會打架吧?......雖然看起來不像。”
“不,那個,該怎麼說......”被初次認識的人立馬看破這種感覺真是微妙透頂,我尴尬地撓了撓頭,用兩指比劃着短小的距離。“一點點,隻會一點點。”
【——我難道情急之下打敗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