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尴尬的話語我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就是了。接着,我邊走邊繼續和他聊天,在得知彼此中間有着更深可以做朋友的理由後,三谷說的話也多了起來。雖說多,但也并未像是話痨的程度,隻是比起同齡的男生他講話更有條理。且介于雙方互相信任的基礎上,他并不介意像我訴說他的生活。哪怕聽完後隻會讓我更佩服面前這個責任感滿滿的男孩。
“别看我這樣,因為做家務比較多,身手也不會太差呢。”
他試圖舉起胳膊來表現自己強健的體魄,我連連點頭為他捧場。
“三谷君夠厲害!”
聊着聊着,三谷就領着我抵達了他常去買調料的鋪子。他進了店門,我在門口等候着,不一會兒,他帶着笑容大口喘着氣出來了:“久等了,老闆說确實見過露娜,她自己來買了調料後老闆還問她今天為什麼沒跟我一起來。”
“她說什麼?”
“她說。‘哥哥走丢了,我打算回家等他。’”
看見三谷學着自己妹妹氣鼓鼓的口吻,我也忍不住放心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看吧——果然是你的妹妹呐!真是讓人超級省心。她完全沒有怪你什麼長裙的事,隻是想替你分擔家務嘛。”
“是啊,我也是才放心。”三谷隆眉宇間的力度也變得淺淺低垂下來,想來此刻才是他真正安心下來的瞬間吧。“要是沒有椎名你一路唠叨,我肯定會緊張的不行,謝謝你。”
“這種事用不着這麼客氣?!”我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家吧,這樣路上如果瑪娜有什麼問題或者回家的路上見到了露娜,我也好幫上你的忙。”
“哪裡有女孩送男生回家的——?”他歎了口氣如同在用語言表示着對我這番言辭的抗議,我趕忙改口:“那就是,請讓我送三谷君回家?”
“你真是一個莫名其妙愛多管閑事的女生。”三谷與我對視後如此評價道,他手上依然用輕柔的節奏拍着胸前隐有睡着趨勢的嬰孩。“但我,覺得你這樣的性格很好。”
“是嗎?多謝誇獎。老實說,我隻是給我信任并欽佩着的家夥給好臉。”
“我沒有什麼好欽佩的。”三谷依然是副對自己的偉大毫不自知的模樣。但在我的心裡,他的普通才造就着他的不平凡。
“你做這些事或許根本沒有人表揚過你,甚至沒有人肯定過你,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發現你的辛苦,也是因為你的妹妹們沒有到達向你坦率訴說感謝的年紀。但我不同,我認為僅僅是今日下午碰到的三谷君,身上的閃光處足以讓我心懷欽佩之情。我不同,是因為我也想要成為三谷君相似的人,哪怕那些人不是兄弟姐妹。隻是年紀相似的友人,同學,或是需要保護的存在。如果我真能擔負起維持風紀的責任,變成這樣的人就好了,我一定會說是三谷君給我做出标杆典範的。”
三谷隆聽完我認真的發言後,忽然停住了腳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卻能看懂他的瞳孔中被一層迷茫感忽而遮住了眼簾。我索性也陪着他站在街旁,夜色淺臨,街旁的路燈都已燃起了暖黃色的光芒。我靜觀瑪娜靠在三谷的肩膀上安詳睡着的畫面。半晌,他回眸綻放出了一個傾覆心底真切的笑容。
“你是第一個跟我這麼說的人——椎名......”
“我很榮幸,所以不用說謝謝。”我将指尖放置于唇邊,阻止了他想接下去的話語。
我兩相視而笑,繼續沿着步行街走下去了。路過花園廣場時,三谷還向我介紹着此地能夠經常碰見出門散步的他跟他妹妹。并表示有空歡迎直接來廣場“制造偶遇”。我點點頭正想回答有空一定來找他們兄妹三人玩點什麼“女子過家家”,就見街對面代官山住宅區飄起一陣黑煙。
“......難道着火了?!”
我和三谷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但礙于三谷隆身上還抱着他小妹的緣故,我并不打算讓他前往危險的地方。未曾想我還沒開口,到是三谷隆主動提出建議:“沒關系,我會優先保護好瑪娜,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有可能我們什麼都幫不上。”
“那也不一定,如果是火災我們能幫一點是一點。打消防車電話都好。”
“既然三谷你都這麼說了......”
“怎麼,現在才覺得我和你是同伴了嗎?”三谷隆狡黠一笑。“我可在剛才你說了長篇大段時就把你當成朋友了啊!肯定也要努力為你做出标杆的模樣。”
“太狡猾了!這個時候明明好好做好自己妹妹的哥哥就已足夠!”
我假作不滿地嚷嚷起來,腳步如飛般前往事發點,冒着黑煙的屋子并不算太遠,我兩很快就穿過小巷進入了代官山的宅區,越靠近越能聞到一股火燒火燎的煙味。
“小孩不能去那邊,容易嗆到煙。三谷,去問問附近的居民有誰了解情況或者能幫忙報警的,這條街上好像沒有公共電話”此刻的我早已恢複了理智,表情估計也變得冷淡起來。
三谷見我面色正經,約是也察覺到茫然沖上前确實對自家妹妹有所不妥,點點頭表示收到。随後便急忙去尋找并招呼更多街區裡的成年人來幫忙了。我則加緊速度一路沖向事發地點,待那棟着火的屋子映入我的眼簾中時,原本平靜無恙的夏夜之初,火光如同傳說裡的火鳳凰一般燃燒不止。照亮了每個路人的面龐,也燃燒進了我的記憶中。
——這就是火焰的威力。
飄散的火星讓人止步難前,我站在當場甚至有些發愣。耳朵中摻雜着的是木頭燃燒起噼裡啪啦的響聲,此刻,我連屋内是否有人類也判斷不出。更何況,三谷離開了我的身旁後,我盡然有一種未曾讓他與瑪娜目睹這場火災的慶幸感。這樣的災難,是超越了我面對所謂“敵人”時還能誕生勇氣的那種存在。我忽然覺得自己是無比的渺小,剛才想要拯救他人的言論則變得無與倫比的可笑。
我陷入恍然而陣陣眩暈的境地,可很快,我在慢慢聚集的人群中駐足,目睹了屋内沖出了一名背着另一個孩童、蓋着潮濕衣物僥幸逃生的黑發少年。
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真是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能讓我感到高興的事了。這裡還有從火焰中逃生活下來的生命,這裡還有着願意與火焰抗争的對象。聽到“救護車馬上來”的呼喚,我在刹那間恢複了神智,感受到了三谷的努力所帶來的鼓舞。
這裡還有那二人——
“不是,可可......我不是赤音,咳咳咳,是,青宗。”
诶?
為什麼那名黑發少年對着那個黃發少女,不,少年似的孩童露出那麼絕望的神情?為什麼啊?
在我不解的同時,就見那名黑發的少年驚叫連連哭喊着“赤音”這個名字,甚至試圖還要沖進那燃燒殆盡的屋門。他被成年人們層層攔住,卻依然撕心裂肺,瘋狂地呼喚着這個名字,試圖掙紮,但掙紮不過。我在心底揚起了陣陣悲憫,而蘇醒的理智卻告訴我。
不能讓他再進入這片火海中,不能出現第二個可能會被犧牲的生命了。
“喂。”
我放下河田家的料理餐盒,奔跑到了他的面前,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黑發男生,并用手學着三谷的模樣輕輕拍打撫摸着男孩的發頂。
“你盡力了,你盡力了,好孩子,你真是個好孩子。接下來,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男孩怔在當場,于我的懷抱中,他渾身帶着被火焰燒焦的氣息,忽而盡情地嚎啕大哭起來。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隻能這樣摸着他的腦袋如此鎮定地将父親曾經交給我的知識呐喊出聲:
“請大家保持冷靜!如果有手提式滅火器請回家迅速拿出消防器,盲目使用澆水的方式救火對每個人來說都非常危險,因為不知道是什麼引向了火災的産生。但如果有長的管子可以連接隔壁的水管使用水管嘗試澆水,還希望大家能迅速讓開消防通道,找到消防栓,消防車和救護車馬上就到——”
我擡目望向牆角邊咳嗽連連的黃發男孩。
“以及、請給這個叫青宗的孩子準備好濕毛巾,清水,冰塊!他燒傷了,要緊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