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不是挺好的嘛?畢竟萬次郎很可愛什麼的......”
“哈?小心我跳起來揍飛你噢!......雖然我說過不對女人動手的,但是在這方面,這方面至少——!也不是說,你揉得不舒服。哼,還可以,命令你下回有空再揉一揉......想睡了。”
“别在這個時候想睡啊!!”
他沒有太過生氣在我的意料之外,倒不如說好像很少有人能摸他發頂的樣子,以至于他并不太難清楚被摸頭是何種感覺。我暗下定了決心有空多來萬次郎家坐坐,與他并排而行時,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語氣熟悉的争執。
“哈?!就你這樣的女人還想跟我提離婚,還有本事跟我提離婚?離了婚你想帶着孩子去那裡——去乞讨嗎!”
“一虎既然願意跟我,那我無論如何都會讓他跟我走!你放開他!從今天起你隻要簽了離婚協議,我就算淨身出戶也無所謂!”
女人的聲音帶着種特有的熟悉感,我在記憶裡摸索卻毫無頭緒。隻得連連向萬次郎做出噤聲的手勢,跟他一同悄無聲息沿着牆邊走到聲音發出的地方,探頭探腦地偷窺起來。
“所以說啊——老子說。這個孩子活着是老子的崽死了是老子的鬼。他怎麼敢随便在他脖子上刻這種東西?”
“别再打一虎了,我求你,我求求你。要不,你就打我吧!”
——啊,居然又是當時那位被家暴的婦人。我擡眼看去,羽宮家的門牌與女人高聲哭喊刺激了我埋藏已久的記憶。再定眼看去,女人跪在地上,楚楚可憐地哀求着。而男人則用腳踩着昏厥少年的頭,繼續猛烈地對母子兩施加着暴力。我剛想要直接上前阻止,卻聽到萬次郎暗自嘀咕着。
“啊,原來是他......”
“怎麼,萬次郎,你認得他嗎?”
“同校生啦,算是同級。隻是他是隔壁班的。我不是很了解。但這家夥經常頂着傷來學校。老師問也不說。我打過招呼也不太理睬我......怎麼了鶴妞,你已經要準備去幫忙了嗎?”
“這是當然吧!”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開始挽起袖子。
“因為......他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朋友見到這種情景不去幫忙那也有點過分了......啊,不過。”我皺着眉頭想了想措辭。“正所謂好人幫到底嘛。”
說罷,前腳跟借力我猛地向前俯沖過去。對方許是聽到我與萬次郎的談話聲也有所顧忌地轉過身來。本就未曾想要偷襲于他,索性直接沖着他的下盤來了記掃腿,卻未曾想到這個成年人也算有點本事地輕松躲過。
“怎麼又是你這個小姑娘。”
聽到他咬牙切齒地怒罵聲,我忽覺血氣方剛,毫不猶豫地咧嘴回怼他。
“怎麼,牢飯還沒吃夠?又想進去繼續吃了?”
他頓時惱羞成怒,來到我近前想要逮我個正着。我趁此機會迅速半蹲下來,低頭俯身前沖,一把擒抱住對方雙腿,呼吸之間提力将他向後推倒。雙手割,在柔道中屬于角力擒拿的用戶,可同時施技者也會存在破綻。看他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的瞬間我剛想放松,哪曾想到這人竟曉得了我和春玉往日裡用的是柔道的本事,也學會及時運用後倒技巧減輕痛感。
身體前傾之時,他便想要用腳來踹向我的前額。就在此刻,我的身旁忽然閃過一束黑影,隻見萬次郎直接對準男人的臉來了記狠棘地下踢。比踩臉更重,比前踢更狠,能察覺出他将全身的力都置于腳跟,狠狠踢向了地上人的鼻骨。就在同時,地上的這家夥眉宇發青,鼻血暴流。
“鶴妞,沒事吧?”
将人踢到昏迷過去的萬次郎此刻則保持着若無其事全然毫不吃驚的表情。他爆炸性的力量像是一種天賜的禮物,惹人畏懼卻也會被深深吸引。萬次郎挪開自己的腳,轉頭望向我。
“嗯,我沒事。多謝你了,萬次郎。”
“沒什麼,因為你是朋友。”
萬次郎見狀,露出了幹淨純粹的輕笑。我想,在這刻,他确實是為我而擔心了的。随即,他慢慢走向那悠悠轉醒的黑發少年。趴在地上的黑發少年昂起頭,我看見他脖頸處刺着黑色的老虎紋身。
人如其名,畫如其人。
“你就是一虎吧?”
萬次郎的聲音冷靜沉着,一虎則露出不解而困惑的神色望向我們兩個。我搖了搖頭,踢了踢男人的小腹,揚聲說道。
“根據律法,你無權家暴你的妻子與兒子。就算離婚,也需要支付同等撫養費。她們可以申請臨時避難處去往你找不到的地方。哪怕離婚需要律師,也可以向生活安全警察申請協助。總之——羽宮一虎,你安全了。擡起頭來。上回見面你被母親保護,這回見面,你站在了你母親前面呢。”
如果,語言的力量以及力所能及的支持就能改變他人的一個選擇。我想我的努力從來沒有白費過。
“鶴妞說了那麼多,我也不是很清楚。”萬次郎眨眨眼,向羽宮一虎伸出手去。“總之,從今天起。一虎,你是我的東西。”
“诶?”
我聽見羽宮一虎因措手不及而發出的驚歎。
“以後,再無他人敢随意對你下手。”
這是萬次郎特有的溫柔,也是羽宮一虎将會成為我們夥伴的标志。而後回憶起這年夏末,依然會對彼此想要成為友人的誠摯之心,毫無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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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八戒記得,那天他的大哥回家回的極晚,姐姐柚葉熱好微波食物他們将晚飯都吃光後,柴大壽才回到家中。
柴大壽對兄妹二人來說帶着另一種絕對權威。在這個母親早逝,父親時常忙于掙錢的家庭裡,柴大壽相當于另一種“父親”。早熟、成着,帶着最高程度的暴力力量以及并沒什麼耐心的教導。
他很怕大哥,可在内心深處又摸得出幾分大哥對他們的關懷。
在母親去世後,大哥才開始揍人。他時常變得喜怒無常,且對人要求過高。可那天晚上,柴大壽一反常态,進門隻是先說了一句:“父親明天就會回來。”
“真的嗎?!爸爸有空了嗎?”姐姐柚葉對這個消息十分興奮。而柴大壽則冷靜地“嗯”了一聲,随後吩咐道。“柚葉,去書房去。”
“大壽——你要對八戒幹什麼!”柚葉本能地袒護着弟弟。
“我不幹什麼。去書房。這是男人們讨論的事。”
那天大哥的聲音相當溫柔,仿佛是哄孩子一樣哄着他們兩個。柴柚葉被哄得耳暈目眩,最終還是不滿地聽從了指揮去了另一個房間。客廳裡隻留着兄弟二人,柴八戒隐隐約約感覺到有所害怕。他低下頭,隻敢盯着自己的腳尖。
“我問你一件事,八戒。你前幾天在惠比壽公園揍過人,是吧?”
柴八戒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恍惚。但很快,他想起了自己認識新朋友“小隆”的那天。他确實在惠比壽公園教訓了幾個挑釁他的毛頭小子。
“是,是的。大哥。”
“我就問你一點。你揍得家夥,不是什麼‘南街’的人吧?”
“‘南街’......?”八戒隐隐約約想起對方躺在地上,周邊旁人都在議論着他是“柴大壽”的弟弟,正因為這樣才會做足了壞事。他覺得不服,徹頭徹尾地不服,在想要繼續下狠手來證明自己的時候,他被三谷隆阻止了。“不是。那隻是幾個嘲諷我的毛頭小子。”八戒一五一十交代道。
“哼。毛頭小子嗎。你這家夥......哈。算了。”柴大壽忽然笑了起來,那雙深邃的眉眼中帶着釋然。“知道了。你去睡吧。我在客廳待着。”
“大哥不睡嗎?”
“要睡睡不睡拉倒!”大壽嘴上依然是不客氣的口吻,人卻側卧在了沙發上。柴八戒不知大壽今天出了什麼事,但感覺有一層奇怪的感覺将他環繞。
是憂愁嗎?他察覺不出。但很顯然,大哥今晚的心情并不好,想來憂愁這種也不會放在大壽身上也說不定。可他并沒有牽及姐弟兩個就已足夠幸運。想到這裡,八戒飛快地跑去找柚葉準備着一起休息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的弟弟膽子小的要死,他甚至沒有能力和膽量去敵對什麼比他更強的家夥!就算别人看到他在揍人,他也絕對不會下死手!因為八戒那家夥又溫和又拖沓,全身上下都是不能戰鬥的缺點,就是這樣我才一直锲而不舍地管教着他!”
柴大壽在面對警察時也毫不留情地将桌子拍得“咚咚響”。南街老大死了。可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不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做的,哪怕這些成年人對他有多少懷疑,哪怕說着他弟弟曾經出現在公園揍人——那也絕對不可能是八戒做的!
“但是你們的父親目前不是不在家中嗎,我們會聯系他來處理。”
“我才是柴家的大哥、柴大壽!有什麼懷疑丢來我身上。”柴大壽仿佛被戳了痛點,暴跳如雷般直接站起身,他在警局中怒目圓睜,一字一頓低吼着。“我教他們揍人絕不借他人之手,堂堂正正靠力量決鬥。八戒也絕對不會要把誰逼到死路上去。我的弟弟仇恨誰都不如仇恨着我——我的弟弟想要殺掉誰,都不如讓他先來殺掉我。他還是沒有長成的雛鳥,哪裡會有那種想法?想要逮捕還是問詢,盡管沖我來啊!”
真是可悲的家庭。
但柴大壽并不想成為更加可悲的大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