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駛到宅區時,惠比壽小路上林蔭遍布,紫陽花開的正好。佐野真一郎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表示自己要去朋友家看看。因為麻布祭将要舉行,對方家那台享有盛名的“白豹”摩托需要進行優化處理。
“有空一起去看煙火大會怎麼樣?我們會帶上艾瑪還有圭介好多人的......”佐野真一郎笑眯眯地送予我這個邀請。
“有空肯定會來。”我點點頭表示贊同。“但白豹是什麼?”
“大哥會叫他阿若。”佐野萬次郎插嘴道。“他離我們家住的不算遠,是大哥以幹暴走族的兄弟之一啦。全名是今牛若狹。很厲害的哦。是特攻隊隊長。”
我默默叨念着不算太熟悉的專有名詞:“特攻隊隊長啊——咦?所以暴走族不一定非要用英文綽号吧?”
真一郎聽到我的疑問滿臉哭笑不得。“現在有一定要用英文名當綽号的規矩嗎?我怎麼不知道這種新流行。”
“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規矩,但我身邊的友人好像都喜歡這麼幹。你想,連Mikey都是——”
“我不一樣啊喂!”咬斷棒棒糖的萬次郎罕見的揮揮拳頭表示抗議。
“知道了知道了,一個小時後阿若家集合。要是修好了就回家吃飯,要是沒修好就讓打電話讓爺爺跟艾瑪一起吃吧。”真一郎向我與他弟交代着。“萬次郎,帶小鶴在周圍轉轉。”
我相當爽快地從佐野真一郎的摩托上跳下來,索性跟着萬次郎步行着并排在了一起。萬次郎最開始還是坐在他的新車上,可論速度總會比我快那麼幾步,索性,他也跳下來和我亦步亦趨。我兩漫無目的地聊起天來。
“鶴妞在學校有什麼朋友嗎。”
“要是說朋友的話,還真有個關系不錯的相識。萬次郎你呢?”
“我?我覺得他們都太弱了。就圭介他那脾氣還有趣點。比如說買不到東西會生氣到邊罵人邊跑去下家店鋪,遇到看不慣的老師完全會頂嘴,在店裡被坑到會大聲讓老闆‘出來受死’......啊,别看他那樣還會喂流浪貓。”
“......你對有趣這個理解是不是存在什麼偏頗?”
“肯定不可能,碰到無趣的人我隻會想睡覺。啊,比如說老師上課的時候。”
“哈哈,萬次郎!我在這裡鄭重懇求你不要上課睡覺!否則你的成績和作業會和場地圭介那樣一塌糊塗!”想起輔導場地作業那日,我皺緊眉頭沉痛地對他發出警告。相反,萬次郎真的沒有太放在心上。“我是天才,所以沒關系的。诶——碰到了碰到了,‘白豹’家附近常有的鲷魚燒攤位——”
他拖着聲音一改無精打采的音調,興沖沖騎上車直奔向前。我看着他去往的方向,果然隐約有架經典款“鲷魚燒手推車”停在路的盡頭。我邊慢悠悠渡步過去邊在心裡暗中感慨他真的是比我更愛甜食,待我靠近了目标,聽到的則是意想不到的話語傳入耳畔。
“但是大叔真的不可以賒賬嗎?”
“當,當然不行了小朋友。”
“哈......如果,你等下去前面有家叫今牛若狹他們家要賬,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怎麼說呢......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哪家是今牛家吧?!還是希望小朋友你去找家長帶着零花錢再來。”
“沒辦法了。”佐野真一郎深深歎了口氣。“我要搶走你的鲷魚燒。”
“還希望你,請絕對不要這麼做!!!”
我和無力吐槽身心俱疲的攤主同時發出怒吼。
“啊,鶴妞,你來了。”萬次郎指了指小攤露出超級無辜的神情開口道。“他不給我鲷魚燒。”
“廢話,你不付錢哪裡會有。”我忍住了在街頭直接上手敲他的腦殼的沖動,連忙沖攤主賠笑着。“不好意思,他說的話都是無心之過,請給我他想要的口味那兩份。我會付錢的。”
“紅豆鲷魚燒兩份——”
放下三百日元。我成功把正準備砸場子的萬次郎“贖了回來”。
繼續走在街上時,我兩起初無話,都是默默在啃鲷魚燒。我正享受着滾燙蜜豆的甜膩感時,萬次郎突然開口。
“因為零錢包在大哥那裡。”
“嗯,我猜到了哦。但是你非常想吃嘛。”
我們彼此間并不用太過解釋,或許因為我開始慢慢了解這就是他的性子罷。随性的真一郎有着随性過頭的弟弟确實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當然,就算是這樣的家夥,我相信總會有一天也能理解他人的真心。
“我覺得鶴妞有的時候比艾瑪和大哥兩個人加起來還唠叨。”萬次郎嗦着豆沙餡嘟囔着。
“不不不,這種評價我會很困擾的。明明我沒跟你講那麼多話吧?卻被你形容的像個老太婆。”
“但這種感覺并不壞。總感覺......你很了解應該怎麼做母親。”
“是嗎。”我因他的後話一時語塞。“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對你的唠叨是很正常的。”
“是朋友就應當這麼做嗎?”萬次郎舔了舔嘴邊的鲷魚燒殘渣。目色中含着困惑感,相當認真地與我對視。
我思索片刻,坦然一笑:“至少,我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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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虎,你一定要做一個選擇,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羽宮一虎看着滿屋狼藉與垂淚着的母親,大腦僵硬無比。
——“你要選擇母親還是父親?”
他覺得時間在此刻停止,喉頭在刹那間窒息。他本能地害怕說出那句話,就好像在他的世界裡隻要不說出這句話一切還有可能會被拯救,還會有回歸正軌的期望。
“說啊!!你要選擇母親還是父親!!”
母親近乎是崩潰地瘋狂搖晃着他的身體,他覺得山崩地裂都不如母親搖晃自己身體的幅度那麼大了。
為什麼會這樣,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他甚至有些忘記了......羽宮一虎理解不了什麼才是“正常的父親”,正常的父親難道不是喝酒後揍人、揍人後再說對不起,又試圖來做一些讓人感到美妙的補償嗎?
隻要被揍後就會被關注,隻要忍住那個時段就好了,隻要......
【“非要說的話,作為孩子沒有袒護着母親的勇氣,隻是因為你的心無法擺脫對愛的渴望吧。但很顯然,現在躺在地上的這個家夥沒有愛的能力啊——”】
在他想要逃避放棄的瞬間,腦海裡忽然回響起那名女孩的話。
“一定要......選擇嗎?”
“一定要哦。一君。”媽咪低下眉眼,言語溫柔,目光卻無比堅決。他常見母親垂淚,卻不曾見母親有一日如今天般這麼堅決。
“我想......跟着母親。”
“無論發生什麼事嗎。”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都會跟着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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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佐野萬次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順便問了很多我未曾了解的“暴走族常識”。他表示自己的房間裡放了很多大哥常看的書籍,如此就了解地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所以才能清晰有序地描述給我。比如說成立暴走族要分什麼樣的隊伍、摩托車最好選什麼樣流行的摩托,或者大多數都是從學校起步,再到地區有着引向力之類的事......講的我興趣盎然,忍不住想回圖書館多借幾本這相關的書。
“不過,你的記憶力也很強嘛。”
我這麼誇獎他。
他滿臉帶着一種“再繼續多誇我的”表情,很難不讓人覺得這個小鬼輕松之餘真是可愛至極。恨不得用手摸摸他的發頂。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确實這麼做了。
他僵硬地望向我,我尴尬地看着他。女生在此時本就會比男生更高些,倒不如說是龍宮寺那家夥緊追不舍跟上了我的步伐甚至隐約開始有了超越之勢。嘛,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眼中和心裡的萬次郎一如既往很小隻就是了......我将手默默縮回來,目光望向天空。
“天氣真好啊。”
“轉移話題轉移的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