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的學期開始前,我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除去一般必須完成的作業以及實踐報告等,我順帶還打電話詢問了場地圭介完成的情況。
“最近......最近有好好完成功課的、鶴,不要操心過頭!會變成老阿姨!”
我在電話那頭沉痛地捂住眼睛。
“我有真一郎的電話,他說你經常和萬次郎去找一虎玩。一玩就是一整天。”
“真一郎大哥怎麼會把這種事告訴你啊可惡!”電話那頭的低吼使我忍俊不禁,我連忙忍住從喉頭将要發出的笑意繼續道:“但更加重要的是你母親記下了我的電話。希望下次她不會請我跟大壽去你家親自輔導你。”
如此,聽筒對面少年“豈可修——”的悲鳴變得更嚴重了。
開學前一夜,我并沒跟龍宮寺堅主動聯系。有時我想,彼此長久的聯系或許也有可能會被視作一種打擾。龍宮寺堅有着屬于自己的生活,我太過在意且關心于這個男孩的生活,恐怕會很容易給對方産生什麼古怪的困擾也說不定。
使我沒想到的是,他給我來電了。
“鶴,你同桌的來電——”
接電話人是在正廳中看電視劇的母親。母親不忙時,總會看一些劇情奇怪的肥皂劇。大概情至深處,她對這通電話報以一種并不算特别關心的态度叫我下樓接聽。在我未曾真正了解對方是誰的情況下,聽到龍宮寺堅的聲音,使我大為驚訝。
“明天,還是老時間。”
他的叮囑很少,簡短到我都想不出對方居然會将注意事項精簡濃縮至此。我笑眯眯地聽着,時不時點頭“嗯嗯”地回應着他。
“真是的,鶴,你有好好在聽嗎?”
“明明是阿堅你說話的聲音更加讓我在意所以才會使我的神思跑毛。”
龍宮寺堅本就低沉的嗓音在這通電話裡變得更加謹慎,帶着一種輕飄飄宛若羽毛般的感覺刺激着我的耳膜。聽到我這麼說,他頓了頓,猶豫着開口解釋道:“是因為我這邊安了新的獨立電話線。”
“是嗎?那麼怎麼樣才能知道是你的電話?”我有些好奇繼續問他。
“你不必知道,因為我負将責看到你。”
這句話在我聽來或許有些不同,可一旦想起對面的那個家夥說起來恐怕是認真的,我又滿心不知所措。後來我也忘了自己是怎麼挂掉電話的。隻記得躺在床上的自己大概是數着所謂的“平常心”入眠的。
“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這肯定不是喜歡,他也肯定不是有意說出來的......”
這樣的催眠十分有用,效果直至我第二天早晨背好書包在老地方見到一如既往的人的時候,我基本能将昨天的那種糾結感忘懷的差不多,并一如既往沖他打起招呼。
“阿堅,早上好!”
這句話代表着我在工作日時嶄新的開始。要知道,由于不同天氣總會影響着人們不同的心情。連我也不例外地會因為陰雨而陷入困倦的怪圈中,更别提看不見陽光的日子會讓普通人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可因為說出了這句話,我便知道接下來又是全新的一天。
“噢。早上好。”
一路我們安然無恙到了學校,換到了全新的教室,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同學,起先不想開口說話的那股情緒由于受到了大家的感染,諸多瑣事開始如籮筐般往外傾倒了起來。今天亦是風紀委員的預備日,我甚至理所當然加入了大家的讨論中。
“龍宮寺君已經要成為我們四小的老大了嗎?”
龍宮寺堅給自己起名Draken這件事已經洋洋灑灑傳遍了整個班級。當然,這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放出“情報”也說不定。
“在前輩沒有走掉前我暫且還不想太過張揚。”龍宮寺堅将頭昂得頗高,一副我話雖如此但最好不要有事來惹他的表情。“以後可以在别人面前叫我Draken.如果你們受到欺負,也就來及時給我說。”
“不愧是堅哥!”秋山龍羽還是老樣子,大有自己要做龍宮寺堅頭号小弟的來頭在身邊給龍宮寺堅加油助威。“不不不,以後我會記得叫Draken哥的!”
“秋山,你還是說自己習慣的最好。”此刻,我想起自稱自己是Mikey的家夥。實在忍不住沖他吐槽道。
“椎名姐教訓的是——”
秋山帶着狗腿的笑容湊到我兩中間。班長渡邊正一則帶着看熱鬧的神情出現在了我們身後:“聽說我們班要出學校的老大了?”
“哪裡敢嘛。”我早知道龍宮寺堅是懶得解釋太多的人才,有節奏地拍着他的肩膀沖着渡邊打哈哈。“他就是純粹的突發奇想。但肯定不會給班級造成什麼不好的名聲的。”
誰料,龍宮寺表情一沉,帶着點毫無感情的音調擡手指向了我這邊的方向:“我會聽她的話。”
我的眉毛當即抖得不行。我這人本身暫且是讨厭麻煩事的,可做了學生幹部麻煩事總會比普通人多得多。被我當做處理班務的搭檔渡邊正一。作為真正的班長,他不但是我們這些學生最初接觸“學生社會”的“班級主導者”,也是我認可的“班級代言人”。在這種時刻,我還沒有傻到想要出别的風頭......我剛想對這番言論多解釋點,渡邊正一卻好脾氣的哈哈大笑:“那我們就可要多虧椎名同學的管理學校老大了。”
“不,完全沒有這種事......”我弱弱地試圖阻止這種聽起來就非常像謠言的話題。而龍宮寺堅卻輕哼一聲,滿臉都帶着不打算反駁的模樣。目睹這一切的我閉上眼睛決定裝死:“我會好好督促着Draken的一言一行的,請大家放心!”
平靜的生活從新學期開始——?開玩笑的。
最使我感到震驚的,莫過于在開學第一日典禮結束後。在講台上引導我們領取新書的佐藤小姐,用那一如既往溫柔的面容通知着我們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同學們,接下來新的學期,我們要開始抽簽就座了哦。”
說實話,當這麼久的學生,我自認機緣巧合由于身高原因坐在龍宮寺堅身邊是為一種幸運。但當我們成為高年級學生時,确實會面臨更“嚴峻”和随機的調座方式。這也是我早就有所預料的......
隻是沒想到真正到來時,我竟如此不甘心。
而時至今日我卻學會理解了一件事,最讓人落寞的并非是真正會不再成為同桌的一天,而是即使感到不舒服,因為成長和責任根本根本無法任由自己的心情為所欲為——
這就是成為一個成熟家夥的必經之路,嗎?
“雖然這麼說,我們以後還是能一起上下學的,對吧,阿堅?”
我隻好扭頭擠出淺笑,悄悄沖着龍宮寺堅耳語道。
他沒有回答我,甚至面露難色思慮了一陣。我雖然不知道他在猶豫些什麼,但因為這短暫的沉寂,讓我決心對尴尬淺嘗即止。立刻換了一個别的話題。
“那個,哈哈,今天下午看起來就是我們這些日子做同桌的最後一天了。但是我依然還得去給佐藤老師幫忙呢,所以,記得放學等我回家。”
他是籃球部的成員,将來就算成為學校最厲害的不良,身邊也會有不少願意追随他的小弟。而我是風紀部的人,總要和違反紀律的家夥對着幹,會被人讨厭妒忌的同時必然是最不懂學生心的那種笨蛋。聽從的更多是老師的指派,以及維護學校周邊以及本校學生的安穩。或許,某種程度上我們的世界線一直無法相連。
我對他的感情——莫非是一種自由自在的豔羨?
放學後,我們亦如舊時并排走在回家路上。路途間,更多是我主動講一些聽說又看到的八卦新聞,而他則是寡言少語的傾聽者。這很正常,如我們平日裡相處的方式沒什麼不同,但我總有些貪心,想要看到他表現出比平日裡不同的情愫。
喧嚣一點,熱鬧一點。好像因為這樣我們之間能夠銘記的時光就會再久一點。哪怕這樣的貪念隻是我的錯覺。
“鶴,明天早上你不用等我。”
“啊是呢——诶?”我習慣性地點頭卻被這個當頭一棒的問題砸懵。在這長久的日子以來我總以為因為我們是從小到大認識的夥伴所以他注定不會離開我——
這是不可能的事啊,蠢貨。
我将雙眼挪向展望着道路前方。一時間隻覺得心緒雜亂,那雜亂中帶着濃厚地不甘及難舍。所謂的勝負欲在此刻從腦袋裡如荊棘般怪誕的蔓延出來,使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阿堅的意思是,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不是彼此特殊的了嗎?”
“哈?你在說什麼啊?”龍宮寺堅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反問的語氣更加濃烈。“别亂想,交給我處理就好。”
他那股肯定至極的答複使我更加感到無所适從。畢竟我着實想不出他打算自己處理什麼,隻能敷衍地“噢”一聲,并逃也似的加快着回家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