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好了。道場待會兒老爺子回來會有客人和學生。”
“你們說的消食莫不是……”我欲言又止。他們反而回應得輕松自然。“當然是互相切磋啦。”
“鶴要不要也來試試?”圭介将問題抛回給了我。我還沒來得及多想,卻見三谷隆張圓了嘴巴:“鶴的話,還會打架這種事嗎?”
“……姑且是代表東京參加過比賽的那種,是會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哪裡敢吐槽阿隆也會打架這種事,我謙虛回應盡量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太麻煩的人。三谷見狀便也要邀請我去他們的秘密場所一起玩耍。
“就算是當裁判也好。”
該說不說,我在内心裡既感激着三谷隆用正常思維将自己看做普通女生,又為他也得出這樣的提議感到哭笑不得。姑且我是看出了圭介很想跟我再來一場單挑的“生死戰”,畢竟距上次的1V1場面已經過去很久,本想來場複盤時卻被柴大壽的出現打斷。看得出他自打苦練技術後很想再次複仇。不過……我沒有能夠拒絕的理由。
“那是當然。”
一起出門前龍宮寺堅還不忘提醒萬次郎鎖好門窗帶好鑰匙,這樣深知對方小毛病的提醒某種意義上讓我嘗到了兩個人關系已絕非尋常朋友的地步。那兩人總是迎着風走在前方,場地和羽宮君則追逐打鬧緊追不舍,我和三谷隆則恰好走在末尾閑聊。
“不過最近秘密基地好像總有人來過的樣子。”他隐約暴露出自己的擔心給我。
“為什麼這麼說?”
“大家可能沒注意,但灌木林和草地上的印子很深,就像是有人在我們固定選擇的神社前睡過覺一樣……不過或許是我想錯了。畢竟明治神宮總是有很多遊客。”
提起代代木神社不難讓人想到明治神宮,吃飯就有談起他們所有人都很羨慕龍宮寺堅有着屬于自己的“二手”新車。比起大家的羨慕、龍宮寺堅本人顯然比擁有新車更癡迷于摩托的構造,洋洋灑灑講了二十分鐘我根本聽不進腦子的話題。在摩托車這種事我隻能兩眼發直,某種程度體會到了差生聽老師喋喋不休的場景。
“代代木足夠有空閑且靜谧的場地也就隻有那邊比較多吧。等到大家都有摩托的時候,想去哪裡都可以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為之攢錢再開始看摩托雜志上推薦的型号了……話說鶴不想試着騎一下嗎?”
“饒了我吧。”想起自己幾次坐車的經曆,我額頭前流下冷汗。“對于那種涉險危險的活動且又觸犯交通法的事,隻要我不想,我本人就是終生坐車的命。”
“不過倒也沒關系,Draken無論從體質還是技術上都是我們中最擅長騎四缸機車的人。有他和他那輛川崎西風載着你,隻要戴好安全帽就不會被交警抓到或者出什麼事故的。”
“……謝謝阿隆你這不像安慰的安慰,聽起來更加心梗了呢。”捂着胸口,我感覺自己仿佛受到了某種恐吓。“不過比起我要不要學車這種事,誰能料到你們都會騎啊。”
“畢業前輩都會教啊,想要在澀谷街頭穿行,這簡直是必備技能。在校這一屆已經輪到我們該教别人的年紀了。”提起這些三谷隆甚至有些羞澀。“前面做街頭塗鴉的團隊也有前輩專門騎着機車到處趕場,無論以後成為什麼樣的人我想我都會繼續騎車的。”
但凡彼此言語中的車是另種并不“危險”的存在,想必我都會長籲一口氣說幹得好吧。在這種情況下我竟一時無法勸阻又無法支持我所認識的家夥們在交通安全上涉險,某種意義上覺得他們的秘密場所在離神宮不遠的草地上很有必要。但見前方四人離得不遠卻大聲呼喚着我們,目的地想必就是在離明治神宮有些位置的樹叢後了。我與三谷隆相視一笑,追上四人的步伐穿過林間,來到了與人流鳥居都不太接觸的草地。
“這裡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啦——”
萬次郎興奮地向我介紹着,我瞥了瞥周圍表示:“比起想象中,不好也不壞。”
“鶴妞為什麼這麼說?”
“我為你們想象的最低下限是停車場,如果你們約定在某個垃圾場見面的話我肯定要拔腿就走畢竟那樣就說明你們相當不講衛生。最高上限至少有石子鋪平視野開闊的風景,那種位置才能進可攻退可守很好觀察周圍有沒有路過的人。很顯然這裡确實更像是探寶遊戲的中途休息站。”
“……要求真的是比想象中還嚴厲。”萬次郎未曾反駁我隻是如此嘀咕了一聲,随即他摩拳擦掌撈起了袖子。“比起你和場地的切磋,讓我先和堅仔對上幾招。”
“我不反對。”我舉手表示贊同索性與剩下的人退居一旁,他二人則擺出招式準備着來幾套拳腳間的碰撞分個勝負。我對二人都有信心,但在心底仍舊略有偏向性地為阿堅應援着。于是我沖龍宮寺堅使了個顔色又暗暗比了個大拇指,龍宮寺堅察覺到我的神色,輕笑着頓了頓首。
腿風淩厲,力道結實。兩個人各有各的優勢,在這場掃蕩的秋風裡用自己的“運動方式”做着暖身。我一邊觀戰一邊下意識學着師父的模樣圍着二人的外圍繞圈走路。走着走着,我的直覺使我意識到一件讓我都摸不清緣由的事——
那就是在場除我們一行人之外還有一個人。
被掃視的感覺并不陌生,而這樣窺探的目光幾乎就發生在萬次郎身後的并不算園藝觀賞用高矮不平的灌木叢中。
搓了搓鼻尖,我隻想一探究竟。繼而再以觀察的姿勢繞着兩人繼續走來走去,在龍宮寺堅和萬次郎交手地正值酣暢的時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紮沖進了灌木叢中。
樹枝劃過我褐色的風衣外套,如同受驚的獵物般,林中傳來了動物逃竄的窸窣聲。但這也緻使我這樣的闖入者很容易就“捕捉獵物”。灌木叢擋不住光明正大站立着的家夥,所以對方的身子壓得比想象中要低,根據三谷隆的描述。他不是趴着躺着就是半跪着隐藏,起身速度不出我所預料要慢很多。我一隻手直接抓住帶着黑鴨舌帽想要逃之夭夭人影家夥的後衣領,腿部更加靈巧地向前邁去絆住對方行動,另隻手直接攔住對方胸前,反抱、下腰、仰摔,過胸摔一套完成順利改變對方的朝向。單膝觸地,我迅速直起身望向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家夥。未曾想又是張半年沒見的熟面孔。
“……你為什麼不在橫濱。”
“無論直覺還是技術比想象中恐怖很多啊,鶴前輩。”
擋在臉前的黑色口罩因摩擦而掉落,鶴蝶睜開眼與我的視線相交而過,回答的聲音微弱又細小,似是本能在躲避着我的提問。見他這副模樣我幾乎猜都不用再多猜就知他所為隻有一人,而正是因為能猜到反而氣不打一處來。我附身将臉貼近他,故意且用力的将吐息噴在他的耳垂邊說道:“是伊佐那那個膽小鬼派你來襲擊萬次郎的嗎?”
耳根染上酥紅,少年被我壓制的身軀顯得更為僵硬。同伴們聽到我與鶴蝶交手的巨大聲響便呼喚着我的名字沖來。在“鶴”的呼喚聲,我與他的僵持變得特殊并有着十足的戲劇性。兩個都可以被稱作“鶴”的家夥變成了攻守雙方,既是對方的影又和對方有着完全不同的日子。鶴蝶聽到我的同伴們趕來的聲響便将那黑色鴨舌帽壓在了自己臉上,悶聲悶氣隻丢下一句話:“别說認識我。”
“回去轉告他。真一郎向我說的一直都是,他有兩個弟弟。而這兩個弟弟,每個人都對我來說是特别的。”
龍宮寺堅最先沖到了我們的面前,此刻我早已松開了壓制住鶴蝶的手。而鶴蝶則戴好那頂黑色鴨舌帽,背對着來人将帽檐壓低,再次用口罩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躲在喬木的陰影下整理衣裝。
“喂、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裡?你這家夥對鶴做了什麼?!”龍宮寺堅正要再度追問上去時,被我連忙伸手擋了下來:“沒關系,看他後背那些雜草就知道被反抱過胸摔摔個暈暈乎乎的人不是我,是這個笨蛋了。”
“可是……”
即便如此,也不能改變對方是有預謀接近這片草地的事實,僅憑這件事就可以将對方當做敵人看待。男孩們将鶴蝶的後路堵的死死得,甚至想要一睹鶴蝶本人的尊容。場地圭介大喊大叫道:“真是無恥!用這種手段究竟想要做什麼!”在此起彼伏的追問下,我腦海裡想要編制的謊言已經成型。不知怎的,就開口幫鶴蝶打起掩護了。
“鶴,還愣着幹什麼。回家去吧。見到姐姐和朋友們在一起過周末就跟屁蟲一樣追着姐姐不放,家裡人可是會擔心的。”
“诶?鶴?”
這樣的叫法比想象中更容易引起所有人的驚異,而鶴蝶則是因為我一時興起的解釋呆在當場。我向他使眼色,他又沒有完全接收到,一副人于事外的狀态讓我氣得牙癢癢。我索性一把握住他的手并拍了拍鶴蝶的肩膀顯現出我與他是親密的态度。
“他是我表弟,也叫鶴。臉上有了疤後沒什麼朋友,不喜歡見人,所以才粘着我。我才知道他剛離家出走追着我不放了。估計是跟着我們從萬次郎家繞到這裡來的。但又很害羞,不敢見你們。所以才鬧了這麼個烏龍來。”
“我們倒是不會建議那種事情……”萬次郎收回手上的動作,懶洋洋打了個哈切。“他不想和我們待在一起嗎?”
“嗯,因為是個不聽姐姐話的笨蛋所以跟到姐姐身後也一聲不吭,可以算是比羽宮君還要離群的存在。自顧自認為着姐姐是會抛棄他然後。”借着這層姐弟關系,我用手“砰砰”敲着鶴蝶的腦殼教訓着他。“還不如讓他回家去。等我回家了就自然會和他再見的,介時再好好教訓一下他。”
“弟弟也叫鶴嗎……?”
“對哦,不然怎麼是姐弟呢。快點,給哥哥們說對不起打擾了然後回去吧。”
“……大家、抱歉,姐姐,再見。”
鶴蝶吸了吸鼻子,聲音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加之個頭不高,匆匆回身鞠了一躬溜之大吉的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他終于将“前輩”這個詞換成了更親昵的“姐姐”,仿佛那個破碎不堪的家終于有了可以依托的“親人”。他想成為伊佐那的親人,我不否認。而這種遐想連篇的或許會讓他成為伊佐那和萬次郎之間的犧牲品。這也是我的直覺之一。
“這麼就讓他走掉真的好嗎?”龍宮寺堅站在我旁邊竊竊低語道。“我沒聽過你有什麼弟弟還受了重傷,若是真是你的弟弟,這六年裡你肯定有一天着急到掩蓋不住事吧……”
“阿堅,小點聲。”我向他的身影裡靠的更近些,将自己的音量放的低而輕。“我說他是我弟弟他就是我弟弟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隻是,會擔心你。”
那怯生生的答案抛過來,語句裡包裹着龍宮寺堅真摯的偏袒與關切之意。我十分受用。彎下眉眼沖萬次郎提議道:“我說Mikey,換個秘密基地吧。這裡來來往往的家夥太多而且易攻難守。如果下回來的是跟着你們身後的家長或者是巡林員,一切就隻能變得逃跑了。連……連我弟弟那種家夥都能跟上來。你不覺得這種地方很危險嗎?根本稱不上秘密。下回選地方的時候記得按照大河劇裡城池的感覺來選。”
“鶴妞突然叫我的代号我還真不習慣。”萬次郎嘟囔着卻算是接受了這樣的建議。“而且你描述的地方太難找了。我的鷹丸還是能跑跑近路的,但是跑遠了就很難受。”
“那有什麼難的!我的小強馬上就改裝好了,後面帶你一個不是問題。”場地圭介自豪地拍着胸脯保證到。萬次郎瞥了他一眼依然不算服氣:“你的後座睡起來很不舒服,是彎着的。”
“哈?!别計較那麼多啊混蛋。我願意載你,你應該說的是感謝而不是風涼話。”圭介依然會被萬次郎的幾句話就氣到直跳腳,這種模樣總是能惹得我直發笑:“我算是記住圭介說的這句話了,以後出遠門萬次郎的行程指南就托付給你。”
“喂——連鶴也?”
“而且起不來床你也要負責叫他起來。”龍宮寺堅配合着我在一旁補刀。“我可是得去接鶴的。”
“夠了,别把當保姆這個活動描述這麼細緻,聽着我就頭疼……沒興緻了,我要回家!”
既然有了空餘時間,我當然也要舉手說出自己想去的地方:“啊。那麼在此之前,我們直接去一趟代代木的粗點心屋怎麼樣?光聽學校女生說起在瘋狂打折,但我就沒去過。”
“你還關注粗點心?”羽宮一虎在一旁表示難以置信,而三谷隆則對此異常感興趣:“粗點心不是超便宜嗎,可以給瑪娜和露娜買點回去。幹脆就一起去吧。”
“吃完泡面就吃點心,鶴妞的胃口比想象中要大呢……”
“這種話就不要說了萬次郎!!正餐和甜點明明是兩個胃!”
今時今日,我終于被萬次郎成功“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