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疏不想打擾她和母親相處的時間。
“不了。”柳竹疏說,“我家裡……”
“别騙人了。”蘇槐影不知怎麼确定了柳竹疏找借口,拉起她的胳膊就走,“媽,走,一起吃。”
直到坐在餐廳包廂,簡煙點菜,柳竹疏才問出疑惑。
蘇槐影哼笑,“我沒看出來啊,隻是一詐,你就跟着走了。”
柳竹疏翻手拍在蘇槐影身上。
蘇槐影躲開,欠欠說,“欸,打不着。”
簡煙望着她們互動,嘴角一勾,“你就逗竹疏。”
“開玩笑嘛。”蘇槐影說,“對了,媽,家長會怎麼樣?”
簡煙想了想,“蔣老師說高二是很重要的一年,六月陸續結束各科課程,開始一輪複習。”
蘇槐影不以為意,“高一是重要的一年,高二是重要的一年,高三是重要的一年。”
簡煙輕輕笑了,她說話也是輕輕的,讓人非常舒服的節奏,“還有少玩手機,别早戀,你們班主任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兩個家長,我懷疑她在暗示。”
她說着話鋒一轉,“你們有早戀嗎?”
柳竹疏和蘇槐影同時愣住,簡煙歪頭笑,“看來沒有,你們不像喜歡誰的樣子。”
正說着飯菜上桌,簡煙點開微信二維碼,“竹疏,加個微信吧,需要幫忙聯系阿姨,槐影的事不要影響自己成績。”
“隻是幫點小忙。”柳竹疏拿出手機,二維碼剛掃上,簡煙的手機屏幕一閃,跳到通話頁面,來電備注着“老公”。
柳竹疏避開視線,給她們倒果汁。
簡煙接通電話,那端男聲喊她回家,隐約還能聽見小孩的哭鬧聲。
蘇槐影放下筷子,又怕簡煙為難,便重新撿起筷子,悶頭吃了口米飯。
簡煙挂斷電話,朝她們抱歉地笑,“槐影竹疏,我有點急事,你們慢慢吃,下次有機會再見。”
“嗯。”蘇槐影站起,淡淡應聲,“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柳竹疏跟着起身,“阿姨再見。”
啪嗒一聲,包廂門開了又關,包廂内一片沉寂。
柳竹疏拽着蘇槐影坐下,“飯還是要吃的。”
良久,蘇槐影嗓音有些啞,“還好叫你一起了。”
她吃了一大口,食不知味,“不然這飯真吃不下去。”
柳竹疏皺眉,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她幹巴巴說,“吃不下就不吃了。”
“能吃下。”蘇槐影去門口喊來服務員,要了兩瓶啤酒。
她娴熟開了酒瓶,把菜往柳竹疏面前一推,“别浪費,多吃點。”
啤酒上面泛着綿密的氣泡,冰涼的瓶身接觸空氣,表面附了一層水珠。
情緒如氣泡般上湧膨脹,柳竹疏擋住瓶口,“買醉呢?”
“醉不了,才兩瓶,就是覺得這種心情,特别适合喝一點,然後迷迷糊糊睡一覺,就都過去了。”蘇槐影悶了一杯,給柳竹疏倒了半杯,“來點嗎?”
柳竹疏接過,“我沒喝過。”
“想喝可以嘗嘗。”蘇槐影又倒了一杯,“那個人有能力,手下公司要上市了,也是離異帶着個孩子,去年我媽和他又要了孩子,不過她們沒吵過什麼架,過得挺好的,反正我媽過得好就行。”
“那你呢?”柳竹疏問。
蘇槐影回答不出,就盯着柳竹疏,柳竹疏雙手握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蘇槐影看笑了,“你品茶呢?”
柳竹疏皺眉又喝了一口,“比茶苦。”
“那就不喝。”蘇槐影拿走她的杯子。
柳竹疏攔住,“我再試試。”
“符合我對學霸的刻闆印象。”蘇槐影任由她試,“從不輕言放棄。”
柳竹疏一杯喝完又倒了一杯,“你好像第一次叫我學霸。”
“太熟了,覺得這個稱呼不合适。”
柳竹疏抓住重點,“承認我們熟了?催着我回A班的是誰?”
蘇槐影翻個白眼,“得了便宜還賣乖。”
柳竹疏伸出食指晃了晃,“我來七班,到底是誰得了便宜?”
“我我我。”
“對喽。”
“……”
兩杯酒喝下,柳竹疏頭腦昏沉,悶不做聲吃着飯菜,試圖壓住酒氣。
許是放假讓人輕松,也可能包廂太過安靜,蘇槐影的傾訴欲如潮湧至。
“我小時候真的很想她,每天隻要醒着就想她,想她在做什麼,想她什麼時候來看我,後來長大一點,想她會不會不管我,會不會因為讨厭我爸,連帶着讨厭我。”
半杯酒在她手裡搖晃,她盯得眼前模糊,才向遠處眺望緩解。
“那時候總喜歡胡思亂想,現在不了,哪怕她有了孩子,我都無所謂。曾經總想着讓她關心我,現在覺得她家庭美滿就夠了,她有她的人生,我不想拖累她。”
她說了很久,沒聽見回應,轉頭看過去。
柳竹疏的高馬尾有些散了,淩亂搭在後面,臉上染了绯色,正聚精會神地夾一顆黃豆,看上去比做題還認真。
蘇槐影樂了,原來不是因為放假,不是因為安靜,隻是因為身邊的人是她。
蘇槐影遞給她勺子。
“對哦。”柳竹疏舀了一勺。
糟了,真醉了。
飯菜吃得差不多,蘇槐影一手扶她起來,一手提起兩個書包,“走,送你回家。”
柳竹疏理解了一下這句話,“不,不回家。”
“你想去哪?”
“不知道。”柳竹疏隻是重複着,“不回家。”
她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那去我家,好不好?”
“……好。”
蘇槐影的父親常年在外地工作,在她考上附中時,就給她租了學區房。
一室一廳的房間收拾得幹淨整潔,蘇槐影跌跌撞撞地把柳竹疏扶進來,幫她找了雙拖鞋。
柳竹疏新鮮地觀察陌生環境,撐牆換了鞋,自顧自地走進去,像在視察領地。
蘇槐影在她身後拎着包,彎腰伸出右臂,“這邊請。”
“哦。”柳竹疏賞了一個字,進了卧室,“可是我要洗漱。”
“您稍等。”蘇槐影将書包放在椅子上,去衣櫃翻出一套睡衣,找了洗漱用品,“自己可以嗎?”
“當然。”
不知道柳竹疏折騰了什麼,反正蘇槐影等了很久,才見她從衛生間出來。
睡衣大了一号,黑色絲綢的材質順滑地垂在身上,領口偏大,露出了完整鎖骨,白皙的膚色與黑衣極緻反差。
蘇槐影:“……”
她攬着柳竹疏肩膀,把人送進卧室,“睡吧,我叫外賣送些醒酒的,一會兒喊你。”
“你不睡嗎?”柳竹疏眼皮很沉,順勢躺進被子裡。
“沒醉,不睡了。”蘇槐影幫她掖起被子。
柳竹疏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點點頭便閉了眼。
蘇槐影拉上窗簾,關閉卧室門,回客廳叫了外賣。
忙完這些,她扔下手機,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又想起了小時候和母親生活的日子。
手機振動,蘇槐影撿起接聽,“喂。”
“竹疏啊,怎麼還沒過來,遇見什麼事了嗎?”聽聲音對面是位熱切的中年女性。
蘇槐影這才看了眼手機,她誤以為是自己的外賣電話,“不好意思,我是竹疏的朋友,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您找她有什麼事嗎?”
“啊,我是既然燒烤的然姐,她平時放假,這個點會過來幫忙,今天沒來,我有點擔心。”
蘇槐影稍許沉默,那天聚餐柳竹疏也在,原來不是路過偶遇。
“然姐好,她沒事,我們放假一起吃飯,她喝醉了,現在在我這休息。”
這麼一句話不足以讓然姐放心,蘇槐影正想着怎麼解釋清楚,就聽然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我想起來你的聲音了,那天聚會你也在,沒事就好,讓她休息吧。”
電話挂斷,蘇槐影放下手機。
柳竹疏不上晚三去燒烤店,放假期間也去燒烤店,她不會為了幫忙,占用這麼多的學習時間。
柳竹疏沒和她提過然姐,很可能是她們高二斷聯後認識的。
新認識的人,高頻率的前往,不像幫忙。
蘇槐影眉心蹙起,柳竹疏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