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雲栖市豔陽高照。
附中封閉了周圍馬路,校門口拉了橫幅,擠滿了送考的老師家長。
蔣雲雪站在門口,一張又一張地發着準考證,嘴裡不斷重複着加油。
柳竹疏排在後面,難得有些緊張。
蔣雲雪把準考證遞給她,“加油,竹疏。”
“我會的。”柳竹疏應道。
即将邁進學校的一刻,身後傳來整齊的呼喊,“班長!”
柳竹疏詫異回頭。
蔣紫帶着A班離校許久的同學,朝她瘋狂招手,又齊聲喊了一句“加油”。
柳竹疏倏地笑了,朝她們稍稍鞠躬。
蔣紫跑過來抱了她一下,趁機在她耳邊小聲說,“我猜她也在給你加油。”
柳竹疏已經很久沒聽人提過蘇槐影了,上一次還是班裡有人說,蘇槐影把大家都删了。
然後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試探柳竹疏,柳竹疏坦然點頭,“也删我了。”
那群人立刻沒了情緒,反過來安慰柳竹疏了。
再次聽到她的名字,柳竹疏垂眸點了下頭,“我也在給她加油。”
她的考場分到了高一高二那棟樓,柳竹疏記起,中考她們也是在這棟樓考的,當時她路過蘇槐影的考場。
蘇槐影倚在牆邊,背後是窗,姣好的陽光打在身後。
她單手舉着必備篇目,無意擡頭看到柳竹疏過來,離得很遠就張開了雙臂。
直到柳竹疏走近,蘇槐影收緊雙臂,拍了拍她的後背,“班長,分我點題感。”
回憶收起,柳竹疏再度站在這裡,晨光依舊很好,她迎着光仰頭,心裡念着,“阿蘇,京市見。”
考試的幾天過得飛快,最後一科試卷答完,柳竹疏扣上中性筆蓋,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鈴聲打響,考試結束。
她慢悠悠落在最後,回到了七班教室。
下午的陽光透着金色,斜打進來,柳竹疏站在門口,拍了照片。
照片裡桌椅反着亮光,間隔很大。
柳竹疏仿佛看到了曾經大家一起布置考場的樣子,轉瞬又想,現在這棟樓的七班教室,早就換了一屆學生。
她收起手機出了教學樓,附中門外,大批家長等候,還有新聞記者扛着攝像機采訪。
柳竹疏出來得晚,周圍沒人,被記者一眼看到,攔了下來。
“同學你好,高考結束,有什麼想說的嗎?”
柳竹疏對采訪興緻缺缺,還在盤算附中的宿舍不能住了,要搬去哪。
攝像頭對準她的一刻,她卻換了想法。
萬一,蘇槐影會看到這條新聞呢?
柳竹疏認真道,“希望可以給附中争光吧,也讓自己有更多的選擇,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要考到京市。”
記者露出八卦的笑,“是你的……”
柳竹疏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午後,一群人八卦地問她答應了誰來附中,她告訴那些人,是蘇槐影。
這一次,柳竹疏輕輕勾唇,“是我喜歡的女生。”
記者難免愣了一下,新聞還在直播,她趕緊拉回話題,“同學平時在校成績怎麼樣?要考到京市的哪個學校?”
“第一。”柳竹疏說,“看哪個學校聯系我吧。”
記者又愣住了。
眼前少年穿着簡簡單單的白T牛仔褲,說的每句話卻不簡單。
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也不像開玩笑。
柳竹疏見記者不說話,揚了下眉梢。
記者回神,“好,謝謝這位同學。”
采訪結束,柳竹疏走向路邊。
附中這條街上滿是意氣風發的同學,各自迎着晚霞擁抱、收花、拍照。
這段斑斓的少年時光終是走到了節點。
柳竹疏想到了去哪。
她穿過人群,走出街道,上了公交車。
天色漸暗,從市裡開到郊區,終于到了目的地。
永甯公墓。
柳竹疏在門口買了束花,順着石階走上,直到三處并列的石碑。
夏天對她好像不是個愉快的季節,高一夏天,家裡老人住在農村,上山種地,中暑倒在山上,被同村的鄰居發現時,已經沒了氣息。
她的父母得知消息,第一時間開車回去,路途遙遠又心煩意亂,出了車禍。
柳竹疏是在晚三得到消息的。
A班班主任顧詩懷已經下班,得知消息跑回了學校,極盡全力地委婉轉告。
可事實放在那裡,委婉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