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追着一塊乳酪酥,飛檐走壁,穿行僻巷,情景可謂荒唐。
“哇哦...” 白無常望着風聽雨,毫無緊張感地道:“之前我都不知道,風公子輕功這般了得。”
風聽雨無奈道:“你就不好奇,我們為何在追一塊糕點嗎?”
白無常哈哈笑了兩聲,道:“娘子說過,隻要是下口的食物,最後一塊都是我的,所以她在幫我追回來。”
風聽雨暗自歎了口氣,不再回話,他們跟着黑無常,一路翻過重重屋檐,沒過多久,三人便到了人煙稀少的城郊。
黑無常刹住腳步,對乳酪酥喊道:“别跑了!”
白無常也附和道:“把吃的還我!”
那乳酪酥似是聽懂了般,一動不動地愣在了空中,緊接着,遙遠飄渺的聲音傳到了三人耳中。
「你們...為何追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風聽雨不動聲色地顫抖了一下。
黑無常舉着勾魂索,道:“甜點鋪掌櫃的怨氣,可是你種下的?”
「...種下怨氣?我不懂...」
從這回應聽來,對方似是很疑惑,心直口快的白無常沒做多想,道:“你瞧一眼自己什麼模樣,就知道...”
“白無常大人...!” 風聽雨焦急地打斷了白無常所言。
這時,一團黑火忽然竄起,越燃越烈,急速膨脹,逐漸化成了輪廓分明的人形黑影。
「我隻是說了...“要反抗”。」
黑無常詫異地望着黑影,低吟道:“風公子...這可是你所尋之人?”
“是我所尋之人。” 風聽雨微微點了頭。
白無常歎道:“我們雖常煉化怨氣,卻不曾見過這種人形執念...她并非靈體,竟有人格意識...”
黑影人望着手裡的糕點,嘀咕道:「...想吃」
聽得出來,她的語氣是失落的。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虛無的存在,自是無法品嘗乳酪酥的味道。
“...既已無肉身,也非靈體,你該回歸虛無了。”
說着,黑無常對着人影一揮手,四周便旋起黑焰,不由分說地朝着黑影人襲去,隻見黑影人靈巧地一躍,輕而易舉地躲開了焰火的魔爪。
兩股黑焰之間的抗衡,風聽雨還是頭一次見,一方是輕盈敏捷,另一方則是冷厲剛決。
見黑影人動作異常靈活,白無常也掏出了哭喪棒上前助陣,奈何自己的速度遠不及對方,笨重的柳木棒四下揮動着,頂多隻能分去黑影人些許的注意力。
不論黑無常的焰火如何奮力追擊,黑影人都躲閃得遊刃有餘。于是黑無常又甩出了勾魂索,随着清脆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鎖鍊化成兇猛的細蛟,與翻滾的黑煙裡應外合,摸準黑影人所落之處,發出了數次突襲。
盡管如此,黑影人還是躲過了追擊。黑無常擰緊眉頭,不禁歎道:“擁有此等身法...她到底是何人!?”
“她出身仙門世家,身法之輕逸,即使在各大修仙名門中,也是數一數二。”
風聽雨淡淡解釋着,眼裡泛着一絲滄桑。
“仙門?” 白無常露出匪夷所思地神情,道:“這年頭哪來的修仙門派?”
黑無常驚道:“你是說,這是修仙時代留下的執念?”
白無常道:“修仙年代...再晚也得追溯到八百年前啊?”
風聽雨搖頭不語,隻是目不轉睛地望着黑影人,輕喚了一聲:“晚晴。”
黑影人頓然愣住,見她忽然不動了,黑白無常也愣住了。
「誰...?」
風聽雨咬着下唇,微微勾起嘴角,溫柔地道:“是我,你過來可好?”
沉默片刻後,黑影人竟然真的朝風聽雨幽幽地飄了過去。這一幕,看得黑白無常是心驚膽戰,外加目瞪口呆。
“風公子當心!”
然而風聽雨泰然自若,對着黑白無常微微搖了搖手,示意他們暫時按兵不動,任由那黑影飄到了自己面前。黑影浮在稍高的位置,細細打量着風聽雨,随後,她伸出纖細的手,觸在了對方頭上。
「...好高...」
“嗯...我長大了。”
「...長大了...帶我...出去玩..」
聞言,風聽雨頓然鼻子發酸,隻能哽咽道:“嗯,我答應過你,雖然花了一些時間,但我做到了。我帶着你...去了許多地方。每一天,我都為你準備好吃的甜點。隻要是你想要,隻要我能給...現在的你...是自由的。”
「我是...自由的?」
風聽雨堅定地點着頭,道:“你不再被家族束縛,不再擁有虛假的身份,沒人能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之事。你雲遊四方,結識奇人異士,百聞天下之事。往後,你隻管你的無憂無慮,即使天塌下來,也會有人死命撐着,所以,你可以安心了...”
「...謝謝...聽雨...」
她輕柔地撫摸風聽雨的臉頰,身上的焰火黯淡了下去。望着對方的身影逐漸消逝,風聽雨不由自主地想抓住那黑漆漆的手,奈何觸碰黑焰時,指尖隻感受到了寒心的陰冷與空虛。
最終,焰火燃盡,回歸虛無,隻剩餘煙淡淡,飄渺林間。
黑無常輕輕一揮,把剩餘的黑收到了掌中,歎了口氣後,她對着風聽雨調侃道:“之前還說無法除怨,結果這黑影的心結還是你解開的。折騰到最後,我們也沒幫上忙。”
風聽雨望着自己的手,依舊沉浸在黑焰的觸感中,良久,他擡頭道:“抱歉...今天...有勞兩位大人了。”
見風聽雨神色憂傷,白無常安奈不住心中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風公子...為何認識百年前的姑娘?”
“說來話長...” 風聽雨苦笑着,搖頭道:“況且有些事,即便是想說,說也不能說。”
“我還真沒猜錯...” 黑無常抱起雙臂,道:“你藏得事情比我想象中還多,這位黑影姑娘,和枯荷有何關系?”
風聽雨垂眸,長歎一口氣,默默理好情緒,再擡頭時,又是一張溫文爾雅,完全看不透其心思的臉。
“她和枯荷沒有關系。” 他微笑回答着,把手抵在唇邊,“不僅如此,今日之事,也和枯荷沒有關系。所以,還請兩位守口如瓶。”
對方雖然一臉笑容,語氣裡卻有一絲脅迫的意味,黑白無常面面相觑,無聲地交換了意見後,各自聳肩攤手,勉強表示了同意。
枯荷回到風仁堂時,天色已晚,他撫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府宅裡溜達了一圈,也沒瞧見風聽雨的身影。他走到居所的廊道,面朝生機盎然的庭院,百無聊賴地坐了下來。
“人呢...”
他不滿地嘟哝了一句,拿起身邊的彼岸,随手開始擦拭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正在監管自己的不良,猛然擡頭,對着寂靜的庭院喊道:“不良!聽雨怎麼還沒回來?!“
半晌,不良的聲音傳入了枯荷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