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枯荷疑惑地把腦袋一歪，心中不由暗道：“手腳不幹淨是何意？”
“冤、冤枉啊！！”
倒地的男子忽然開了口，拼了命地爬了起來，他一邊痛苦地掙紮着，一邊嘶聲喊道：“閣主...我...我真的隻是誤闖密道，迷了路才...我什麼都沒拿！！真的！！”
“...什麼都沒拿？”
绯紅臉色一沉，目光逐漸犀利起來。
聽完這番的對話，枯荷頓然明白了“手腳不幹淨”指的是什麼，他舉起手中佩劍，對着绯紅搖了兩下劍柄上的吊穗，道：“你是說密道裡的寶貝嗎？我的确是順了一對劍穗，但是那位大叔...身上好像的确沒揣東西，绯紅姐你真冤枉他了。”
“...冤枉...”
绯紅沉吟着，眉頭越發緊蹙，就連平日常挂在臉上的招牌笑意，也消退得所剩無幾，她擡眸望向枯荷，沉聲道：“若非是為金銀珠寶，你們又為何擅闖密道？”
這一問，完全問在了點子上。
枯荷霎時啞然，愣了片刻後，竟還病急亂投醫地望了一眼松文，期望對方能幫忙回句話，但松文又怎麼可能比自己更能胡扯？就在他再度無言以對之時，身旁的松文居然還真的開口替他回了話。
“為了偷情。”
望着這一本正經的人，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的話，枯荷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不不不...” 枯荷幾乎是張牙舞爪地擺起了手，他瘋狂搖頭否認道：“绯紅姐，你千萬别聽他胡說...我們隻是...那個....就是喝多了，在林子裡找地方解手...然後就誤打誤撞地...掉進密道裡...”
“夠了。” 绯紅厲聲打斷枯荷，揚聲道：“拿下這三人，押去後閣！”
她嗓音剛落，數個身姿健壯的護院便從各個角落冒了出來，顯然是一早就埋伏在了此處，一見這氣氛已有劍拔弩張之勢，枯荷更是煩躁了。
極樂閣的陣眼還未修補，眼下哪是與自己人亂鬥的時候。
“绯紅姐，我是真有急事，恕我無法奉陪...”
可沒等他說完，便感覺身旁蕩起一陣疾風，似有什麼東西快速地竄了過去，緊接着，耳邊響起接連不斷的悶哼，再四周看去時，那兇神惡煞的護院門都不約而同的瞪直了眼，再而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地上。
“江粼？！” 枯荷張圓了嘴，愕然道：“你動手招呼都不打一聲嗎？”
“你不是說有急事？”
利索地打暈了所有圍堵在四周的護院後，松文已然站回到原處，仿佛不曾挪過步子一般。
绯紅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你們...可是要造反？”
枯荷無奈地笑了笑，直接放棄了解釋的機會。
“我就不再繼續胡謅了，待正事忙完，再向你一一解釋，還請閣主放我三人離去。”
望着枯荷那有恃無恐的臉，绯紅這下徹底被激怒了。
“你真當以為我不敢動你？！”
她猛然一抖手腕，展開那朱紅的聚骨扇，揮袖朝着枯荷扇了過去，下一刻，周遭空氣的流向有了變化，這股流動并不狂暴，也不急促，是以一種緩慢而延綿的方式彌漫而來的。
慢雖是慢，但這攻擊猶如一張肉眼不可見的天羅地網，全方位地籠罩着兩個獵物，不緊不慢地收縮着，根本讓人無處可躲。
雖不知那“網”到底為何物，但直覺告訴枯荷，绯紅的術法十分危險，且更糟糕的是，她攻擊的對象并非隻是自己，也包括了松文。
這讓枯荷立刻惱怒了起來，他迅速退到松文身邊，同時低聲念訣，釋出出大量靈力，攪亂了身邊那還未被侵蝕的空氣，再以自身為中心，掀起了一股狂暴的卷風，卷風的旋渦急劇膨脹，撐開了那張無形的天羅地網，繼而将其徹底打散在了空中。
“仙術...？”
绯紅不由驚歎了一聲，低喃道：“是我有眼無珠了，沒想到枯小公子也不是隻會吃喝玩樂，會使仙法也就算了，使的還是我最厭煩風系...”
枯荷護在松文眼前，瞳色也因動怒的緣由，有了些許變化。
“何止是仙術...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學的可多了，你若執意要打架，我也隻能奉陪，但有一點你得清楚...我的人，你一根汗毛都别想動。
“啧啧...” 绯紅盯着這緊站在一起的兩人，似笑非笑地揶揄道：“小公子放心，我沒棒打鴛鴦的興趣，不管最終如何赴死，我定讓你們牽着手一同走下去，謀反畢竟是重罪，别怪我不提醒你，越早束手就擒，越少遭罪。”
“枯荷，别沖動，我沒事。”
見枯荷眸子泛了金，松文立即安撫，放低嗓音提醒道：“绯紅閣主所使術法，與風聽雨調制熏香的手法相似，但她擅長的是帶有攻擊特質的毒香。人族無法長時間屏氣，一旦被毒香包圍，隻要不慎吸入一口，就會像那内鬼一樣立刻倒下，因此，她的術法對我們十分不利。”
來此之前，風聽雨便特意囑咐過松文，若不慎與绯紅開了戰，務必要速戰速決，以免肉身遭到無法挽回的損壞。
可若形勢對人族不利，又如何能速戰速決？
枯荷彎起一抹壞笑，道：“所以這次，肉身的存在反倒是拖後腿了？”
知道對方在暗指肉身更換一事，松文反應迅速地回道：“别想着換，也不許換，更不許亂來。”
枯荷笑得更邪氣了，道：“若是你壞了，我定會幫你換，這輩子我還沒和你浪夠呢。”
“那便誰也不許換。”
松文昂頭，握上烏金劍柄，膝蓋微屈，一腳後撤一步，擺出進了攻架勢。
“劍法我上，術法你來，速決。”
即便言語簡潔，枯荷也立即心領神會，他點頭一笑，道：“去吧。”
話音未落，松文便沖了出去。
膽敢正面向鬼市閣主發出襲擊的，無非就是三類人，一是有勇無謀的魯莽之人，二是走投無路的瘋癫之人，三則是胸有成竹的真正高人。
而绯紅心裡清楚，松文絕不屬于前面兩種，于是她眉頭一凝，決意全力應戰，迅速将毒霧凝聚在前方，意圖擋下松文的突擊。
隻要迷霧濃度足夠，即便對方屏住呼氣，毒素也能從皮膚滲入體内，松文深知這一點，神态卻依舊從容，就在即将與毒霧碰面時，他以肉眼幾乎捕捉不到的速度朝四方揮劍了數十次，隻憑蠻力與劍氣砍散了眼前的毒霧。
可毒霧被沖散的瞬間，便又回頭企圖再度凝結，而枯荷對這一點也有預判，他看準時機，在松文面前釋出一道飓風，徹底吹散了四周殘留的迷香，為他打開一條暢通無阻的突襲之路。
“得罪了。”
松文低聲說完，便毫不留情地一劍刺入了對方心口，绯紅悶哼一聲，動作頓然停滞，她緊咬嘴唇，神情雖是痛苦，但無屈服之色。
“你以為...區區一劍...便能滅了我？”
說着，她赤手抓住刺入心口的刀刃，猛然發力，硬生生地把那對妖邪傷害極大的烏金劍給拔了出來。而就在這時，眼前晃過數道符箓，毫無秩序地飛了過來，将她團團圍住，排成了一道縛靈結界。
這一次，绯紅是真的動彈不得了。
“粼哥哥可沒打算滅你。”
枯荷踏着輕快的步子，手裡把玩着不律，悠悠來到了绯紅面前，他指了指自己腰間的彼岸，道：“若是要滅你，他拔的可就是這把劍了。”
望着兩人手裡各拿一把驅邪劍，绯紅冷笑一聲，自嘲地搖頭道：“從前我就覺得奇怪，城主怎會與修仙之人結識...不對...城主根本就不會結交友人，你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黃毛小子...從一開始就欺騙了我們鬼市衆人。”
“嗯，我是騙了你們。” 枯荷也不急着否認，來回踱步，若有所思道：“所以，我如何才能向你證明，我并非城主親信，而是城主本人？”
绯紅聞言，神色倏然凝滞，她難以置信地盯着枯荷，良久才道：“你說什麼？”
“你這不都聽見了嗎...” 枯荷攤了攤手，走到绯紅眼前，笑吟吟地道：“怎樣你才相信，我是夷陵城主？”
說着，他攤出掌心，聚了一團執念之焰，遞到了對方面前。绯紅瞥了一眼那團黑色火苗，心中雖有詫異，但眼神還是流露了一絲不屑。
“掌禦怨氣者，人世間的确不多，但也不能代表你的獨一無二。”
“也對，黑燈閣的玄青也會這個把戲。” 枯荷聳了聳肩，又仔細想了想，道：“這個呢？可是城主獨有的法術？”
他晃了晃手掌，那黑色的焰火眨眼變了顔色，化成了一股鮮紅而狂躁的烈焰。
這一次，绯紅徹底震驚了，即便全身被符咒束縛，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擡起手臂，艱難地伸向了那嬌豔的焰火。
指尖觸碰的焰火的一瞬，绯紅全身一顫，頓然感受到了靈體撕裂的疼痛。
“啊...當心。” 枯荷見狀，趕緊收回了掌中之焰，道：“這東西能焚毀靈體，不能亂碰。”
“...我知道。” 望着自己灼燒的指尖，绯紅忽然笑了起來，枯荷怔怔地望着她，也沒明白這反應到底何意，便沒吱聲，半晌，绯紅才打住笑聲，擡眸凝視枯荷，語氣平靜地道：“你真的是她？”
枯荷點了點頭，道：“你信我了？”
“還沒有。” 绯紅淺淺一笑，歎道：“比起她，你太稚嫩了。但是，你既有能力将我擒住，卻又不将我直接鏟除，我便暫且相信你無惡意。再者，你來鬼城多年，若真有心造反，也犯不着等到現在。”
“...謝謝。”
枯荷嘟哝了一聲，但話脫口而之後又有些後悔，若自己真的身居高位，哪能這般随意與臣子道謝。
但绯紅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笑着又道：“所以，你們去密道裡做什麼？”
枯荷一怔，悄悄瞄了一眼松文，見松文立即搖了搖頭，他便隻好道：“暫時還不便同你細說，總之，那個被你毒倒的人是重要的線索，我必須帶走。”
绯紅打趣道：“若你是城主，帶走便是，何須征得我的同意？”
“喔...總得說一聲吧。” 枯荷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縛靈陣，遲疑道：我...把你放了？你答應我，不許再動手。”
绯紅又笑了，道：“若要确保我不動手，便不應放我。”
枯荷撇起嘴巴，很是糾結，斟酌半晌，他還是擡了手，用指尖在空中劃了幾下，撤去了縛靈陣。
“你畢竟是閣主，若留你在陣法裡困着，被人看到了，有損咱們朱顔閣的威嚴。”
一邊說着，枯荷一邊彎身撿起聚骨扇，遞給了绯紅。
“…小公子有心了。”
“還有…守好密道，别再放人進去了。”
眼下不知鬼城叛者身份，枯荷不能明說為何要守好密道，但還是言辭模糊地叮囑了一句。
绯紅凝眸，似在琢磨這句話的含義，良久，她神色肅然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