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晚宛遭雷擊,愣在原地半晌才顫聲說:“教務,此事斷不屬實,不知舉報者提供了怎樣的佐證,可否容我分辨一二。”
教務員簡略收拾完辦公桌便得以離校休假,可不願臨走沾上她的瑣事,一時半刻解決不了,擠占餘暇。
她手上擺弄不停,閑閑做着最後的規整,敷衍說;“你和我分辨沒有用,好幾個同學都看到你經常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公然偕行于街、在街邊面對面吃飯,舉止親密像在談朋友。”她冷笑一聲,“自由戀愛本無可厚非,可你交往的野男人是□□,這不是給學校抹黑嗎?”
“不懲處了你,中西女校如何向學生家長交代?以後廣州有地位名望的家庭安敢把千金送入學校接受教育?此事校長已經知曉,她都不曾多說什麼,自然是無可轉圜的了。”
“白遂晚,你與其在這裡糾纏不休,不如回去趁此機會好好反省,多把心思用在讀書上。”言語間還帶着冷嘲熱諷。
遂晚心中凄怆,淚溢出眼眶:“教務長,我沒有交往過什麼男朋友,此皆為謬傳!我不得已和您說的那人有些淵源,但我和他相處從來都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教務長!請您相信我!”遂晩的淚止不住滴落,染濕了襟前白衫,“在學校念書的機會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中途辍學!求求您不要開除我,我一定加倍用功潔身自好……”
教務長不勝其煩,拎起手包厲聲打斷她:“白遂晩,你的意思是你的同學們捕風捉影,合夥誣陷你不成?連校長也閉目塞聽,葫蘆僧亂斷葫蘆案?”此時她愈發斷定遂晩沒什麼背景,倘使家中已為掌珠鋪好路子,上學隻為錦上添花,她便不會如此慌不擇路、将一紙卒業文憑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
由是她刻薄譏诮:“收起你楚楚可憐的哭相,白遂晩,你和社團混混在一塊厮混的時候不是盡态極妍嗎?你害怕失學,難道還指望拿到中西女校的卒業證書之後,提高身價,好去勾/引上流社會的名門公子嗎?”
“中西女校如果讓你這種品行不端、心思不純的人卒業,那才是贻笑大方毀容累非。”說罷挽着手包揚長而去。
留遂晩一人僵立在教務處,淚無休止劃過面頰,不過是一注注淡淡溫熱轉瞬變得冰冷,兩隻眼在眨動時泛起澀痛。
她不知自己何時竟成了“盡态極妍地厮混”、“勾/引者”,那樣難堪的詞彙理所當然朝她身上招呼,肆意抹殺、羞辱她,卻一句都不容她辯駁。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現在沒有學上,如果盛堂得知她因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被退學,必然會印證此前心中的疑慮,笃定她就是水性楊花的慣犯,無心向學咎由自取。
她完全能夠想見他失望惱怒的表情,因她已讓他失望過一次了,在失望情緒的統治下,他同樣不會聽她任何解釋,隻會感到欺騙繼而生出厭惡,與她一刀兩斷從此不相往來。
算是真正的陌路。
怎麼辦呢……她太想澄清、想阻止這一切,可是人微言輕,又有誰肯信她!
門前的走廊有人經過,皮鞋踏過水泥花磚,一道閑散,一道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