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走到窗前，慌忙關窗，嘴裡還碎碎念，“陳女士大冬天的還要開窗透風，真是的。”

心照不宣的，兩人在這句話後，沒有任何交流。

陳麗媛買了晚上的菜，從外面回來，就看到黎明卧坐在沙發角落發着呆，“我回來了，怎麼坐在這？”

黎明回神，“媽，我後……大後天要去見甯君義的爺爺奶奶。”

黎明腦子還有些不清醒，後天和大後天有點分不清。

放下菜的動作一置，陳麗媛轉身面對黎明，“那要好好準備準備啊，你那衣服……”

“我挑好了，找甯君義挑的。”

陳麗媛雖然不相信黎明的眼光，但對于甯君義還是稍稍放心，畢竟對方的家長肯定是對方更了解。

“那還要買點東西給你上門拿着。”

“甯君義說人去就好。”

黎明原話照說，甯君義就是這樣跟她說的，他知道黎明怕麻煩，所以并不要求她做任何事情。

陳麗媛白了一眼，“人家說人家的，我們做我們的，這麼大人了，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黎明其實懂，她想好了，等到那天去的時候買，她不想這麼早準備，而且也不想讓陳麗媛幫自己準備，所以她就說了這一句。

隻是黎明的倔随了陳麗媛，陳麗媛還是拉着黎明去買東買西，連飯都沒顧得做，還是在外面吃的。

黎明咬咬嘴唇，看着那些堆在門口的禮盒，一想到這些禮盒要自己拿到車上再送出去，也不知道甯君義家在幾層，頭皮發麻，感覺是一個大工程。

黎明這個人有些懶，就是那種除了想做的事，其餘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日子過得飛快，天氣的寒意越發濃烈，路邊的樹光秃秃的，來往的人稀少無幾，隻是路燈即使在白天不亮，紅燈籠也高高挂起，點綴了天。

天上的雲潔白，與藍天相壤，像是要占地盤般散開。

“不用來，定位給我，我開車過去。”

黎明在電話裡是這樣跟甯君義說的，她一手提着禮盒，一手扶着電話，耳邊還要聽着陳麗媛的唠叨。

“去别人家裡要有禮貌，别吃了飯就一坐，什麼都不幹，說什麼話之前要動動腦子……”

黎明挂斷電話，打斷，“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陳麗媛這些年來，把黎明放在身邊，一點點瞧着黎明從一開始的緊繃到現在的散漫。

她作為媽，也不是不急。

隻是黎明在變好，确實是真的，少了社交，少了工作，少了麻煩，她真成了一個閑散人員，卻也樂得清閑。

所以，陳麗媛竟會想到求簽這樣愚昧封建的做法，并且還真得讓黎明相親找姻緣。

黎明有朋友嗎，說不上來幾個，初中好的，高中走散，高中好的，大學走散，大學好的，工作又走散，陳麗媛就沒見過黎明有真正長久的朋友，好像黎明就是這樣一個性子冷淡，感情冷靜的人。

但陳麗媛比誰都清楚，黎明外冷内熱，待人待物都是掏心掏肺。

甯君義還是來了，來接黎明，就在黎明搬禮盒的時候。

黎明上下樓搬了好幾趟，已經氣喘籲籲，開始罵人了。

“草，怎麼非要住這麼高的房子？！煩死了，有電梯也這麼累！”

黎明彎着腰，蹲在禮盒旁，嘴裡還叽裡咕噜說着什麼。

眼前一雙黑色運動鞋停住，向上看是一條灰色休閑的收緊褲腳的褲子，再往上是……還挺大。

黎明臉頰燒起來。甩了甩頭，站起身，身形晃了晃，甯君義伸手扶住黎明的手臂。

“不是說不讓你來嗎？”

黎明剛起身，還有些暈，嘴裡含糊不清。

甯君義從羽絨服口袋裡掏出一顆糖遞給黎明，“再不來，我女朋友還能活着嗎？”

黎明伸手接過，動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雖然戀愛沒多久，雖然連面都沒見過多少次。

黎明塞進嘴裡，是水果軟糖，她最喜歡的草莓味。

黎明眯了眯眼，帶着一股威脅氣息，“說！是哪個女生喜歡吃草莓味的軟糖？”

其實也就是一句玩笑話。

“黎明喜歡。”

甯君義那天早餐知道黎明在吃食上面有些挑，就找陳麗媛把能問的都問了個遍，像口味這種都是最基本的，甚至幾點起床，幾點睡覺，喜歡哪種口味的牙刷都問了出來。

這草莓味的軟糖也是問出來的，他也正巧隻是随身帶着，便遞了出去。

黎明喜歡軟糖，尤其喜歡草莓味，可是不喜歡草莓味的果醬。

甯君義看到陳麗媛發來的一長串喜歡和讨厭，他都有些恍惚，真是個小姑娘。

黎明嘴角上揚，還半開玩笑，“黎明是哪個美麗的女孩子啊？”

甯君義已經蹲下身子開始往車上拿，聽到話語間的調侃還嗤笑了一聲，卻仍默默做事。

陳麗媛不知道甯君義過來，手機電話打過來，“黎明，你磨磨唧唧什麼呢？還有東西呢，快點！”

黎明剛上揚的嘴角耷拉下來，甯君義放下手中的動作，一手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黎明的唇角，往上擡，又放下，拉起黎明的手，“我上樓拿，你把下面的東西放後備箱，好不好？”

“不好，什麼都不想做。”黎明想也沒想就拒絕，她真得隻想坐着休息，隻是剛拒絕就又糾結，自己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黎明的手指勾勾，在甯君義的手心，像是在作畫，畫得是複雜的心思。

“那你就去車上坐着，等我下來收拾。”

黎明欲言又止，其實她的動作扭捏是想說她可以放，隻是甯君義卻會錯了意。

“爺爺奶奶那邊晚點也沒事，他們巴不得準備久一點，能好好招待你。”

甯君義這樣說也沒錯，可黎明的罪惡感更強了。

甯君義上樓拿剩下的禮品，黎明也不閑着，嘴上不願意，行動卻一點沒落，隻是剛才搬來搬去的運動讓黎明的動作放緩。

所以在甯君義下來時，黎明也沒放完。

甯君義身後跟着陳麗媛，陳麗媛沒有拿任何東西，還扶着扶手，跟甯君義笑着說話。

甯君義的兩隻手拎了許多東西，抵得上黎明一個人兩趟拿下來的禮盒，黎明目測覺得甯君義應該是一次性拿完了。

陳麗媛不拿東西，嘴上還要客套兩句，“你瞧瞧你小甯，這麼累還不讓我幫幫你，黎明你多學學。”

黎明撇撇嘴，表示不服。

冬天的日子竟讓甯君義額頭泌出微微汗漬，黎明趕上前去接，被甯君義傾側躲過，又輕輕低哄，“重。”

甯君義走到車旁，開始放東西，還回着陳麗媛的話，“黎明做得夠多了，我也就這一趟，阿姨快上樓吧，下面太冷了。”

陳麗媛樂樂呵呵地和甯君義有一搭沒一搭聊着，黎明也幫着甯君義放禮盒，側耳傾聽兩人的話，兩人能有什麼話，都是圍着黎明轉的。

“我們家黎明要是有小甯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阿姨哪裡的話，阿姨教出來的孩子肯定不差。”

“黎明過去有什麼不懂的，小甯你多幫幫她啊。”

“黎明這麼聰明，肯定比我還讨爺爺奶奶開心。”

……

黎明聽着兩人的話，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地唱，總感覺是在點自己呢。

“媽，要不，我和甯君義就此結拜為兄妹，這樣你就能有一個懂事的兒子了。”

黎明直起身子，鄭重其事地對陳麗媛說。

陳麗媛撇撇嘴，眼珠一轉，瞥了黎明一眼，“說什麼呢？你是真傻啊？”

黎明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朝着陳麗媛，本不想被甯君義看到，而恰恰事與願違，甯君義蹲着的身子，一擡頭，身子就往後仰，恰巧看到了黎明地動作，唇角揚得笑意更甚。

陳麗媛帶着黎明準備的東西有許多，和甯君義上一次來時比，毫不遜色，甚至還要更多。

甯君義一切收拾妥當，拉起黎明的手，跟陳麗媛道别。

黎明坐上副駕，車子開離小區。

陳麗媛邊揮着手邊看着兩人越來越遠的身影，心裡竟不是滋味起來，總感覺自己的女兒真是大了，也将有自己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