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看着窗外，心裡發慌，總害怕自己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沒事的，爺爺奶奶都很好的。”
“嗯。”
“我第一次見阿姨的時候也很緊張。”
甯君義看得出副駕的女孩神色凝重，便找話題來緩解。
“是嗎？真得看不出來啊。”黎明好奇。
“嗯。其實也不是害怕見家長。”
“那害怕什麼？”
車窗外的樹影綽綽，是幹裸的，是枯涸的，似喻沙漠的荒蕪，黃土的蠻夷，隻是仍屹立不倒，是堅毅的，是铿實的，亦如綠洲的生機，急川的奔湧。
“害怕你在生氣，氣我的舉動，氣我的自以為是。”
“不是的。”黎明聞言，急切道。
甯君義眼神閃爍，看不清神情，摸不透心思。
兩人陷入一種怪圈，而這種怪圈，是海岸線上，海浪拍打，沙礫淹沒，海水退潮，沙礫喘息。
甯君義就像海。
海握着極大的主動權，卻又無法狠心逼着沙礫徹底臣服自己，來來回回。
黎明自顧自小聲說了一聲，極其小，小到融進車内的沉寂，“不是自作多情。”
甯君義聽到了，他默不作聲，他雙手緊握，他睫毛撲閃，黎明，有時候，我真覺得我應該先把我們逼上絕路的。
至少，這證明着，甯君義是真得握着主動權，可終究隻是“像”海。
黎明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她該做得都做了，至少她之前解釋過，今天也反駁過，她不清楚甯君義怎麼想的，隻是她很煩。
煩悶，徘徊，無奈，不停得壓抑着她，這些之前少有出現的感情，遇到甯君義徹底地迸發，讓她像進入了深海，無法喘息。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至少現在，她想靜一會。
窗外的風景從康莊大道漸漸變成了林間小路，像是村子，之前甯君義有提起，爺爺奶奶住在老宅子，那時候還以為是什麼特别有錢的人家，會有老宅子。
黎明嘴角慢慢洋溢，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剛才本是郁色，可隻是看到了路的變化，而想到甯君義，心情也随之變化。
“本來是準備買房子給爺爺奶奶的，可惜他們都不願意，而且還從城裡回到老宅子了。”
甯君義率先打破沉默。
黎明也是忘性大，“老宅子什麼樣的？”
“就，普普通通的農村自建房。”甯君義斟酌一二，開了口。
其實直到黎明看到房子的時候，才發現甯君義所謂的“普普通通”就如同郊區的别墅一樣“普通”。
面前的房子不僅前面一棟，後面還有一小棟，小房子的旁邊是一片花園和菜園的種植地，花團簇擁的地方還有一個秋千，就像是城内富人區的别墅一般。
黎明一下子呆愣，嘴唇抽了抽，甯君義伸手覆上黎明的手，“走吧。”
“這，就是，普普通通，的，農村，自建房？”
黎明不可置信地歪頭看了看甯君義。
甯君義笑了，用另一隻空着的手摸了摸黎明的頭，“嗯，爺爺奶奶不願意住城裡的房子，我就幹脆把買房的錢用來建這個房子，預算很足，一不小心就做成這樣了。”
黎明微微張嘴，震驚地被甯君義拉進房子裡。
屋外的冷空氣與開門的暖氣相撞，一下子讓黎明的身子再度熱了起來。
黎明忘記車上還有禮盒，而甯君義不想讓黎明一直待在外面受冷，就幹脆拉着人進了屋。
率先見到的是甯君濛。
甯君濛眼睛一亮，飛快跑到黎明面前，“爺爺奶奶，嫂子來了！”
接着，甯君濛還拉起剛才甯君義放下的黎明的手，“嫂子，你好啊，我叫甯君濛。”
“嗯，你好，我叫黎明。”黎明被這架勢整得有點惶恐，但她還是禮貌回複道。
甯君濛已經準備拉着黎明去見爺爺奶奶了，黎明回頭看了看甯君義，眼裡透露出不一般的慌張。
甯君義厲聲制止，“甯君濛，你放開手，你嫂子坐了這麼久的車，先讓她休息一會。”
黎明的眼神一下變得感激起來。
随後甯君濛便耷拉着頭，拉着黎明又往沙發上坐，又笑眯眯地說，“不好意思啊，嫂子，等會，我先去給你倒杯茶。”
黎明微微點頭。
甯君義待到甯君濛走來後，溫聲問身旁坐在沙發上的人，“不習慣嗎？”
“嗯。”
“我先去拿車上的東西，你先休息一會，不用強迫自己習慣，不想做的事，不想說的話，都可以不做不說，我很快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嗯。”其實黎明也不是那麼抗拒，隻是她怕自己做得不夠好。
甯君義正欲開門，聞聲，“我……我跟你一起吧。”
沒有甯君義在，又待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黎明還是有些害怕。
甯君義轉頭，低低一笑，“外面很冷，你确定嗎？”
剛才下車，不和黎明一起拿禮盒，也就是怕外面太冷了，黎明會凍到發抖。
黎明有些猶豫，糾結不定。
“就一會，好嗎？很快的。”甯君義看得出黎明又開始自我犯難，他引導向地給出建議，引誘黎明選擇，循循善誘地再次強調，“外面真得很冷。”
黎明猶豫着點了點頭，還是目送着甯君義離開了。
樓梯的玄關處早已站着兩位互相攙扶的老人，笑意盈盈地看着黎明與甯君義兩人的動作。
黎明感覺有目光赤裸裸地注視着她，她往那個方向看過去，發現了兩位老人。
“爺……爺奶奶好。”
黎明一瞬間從沙發上起身，跟甯爺爺甯奶奶打招呼。
奶奶先開了口，伸手往下擺了擺，“沒事，沒事，你坐着。”
兩位老人一步一步地走過來，黎明有些不知所措，一直維持着站着的姿勢，雙手握在身前，指尖碰上手指的一刹那，猛然想起甯君義的臉，随即分開雙手，像是做了賊被人抓住，把手背在了身後。
兩位老人來到黎明的身旁，拉着黎明讓她坐，三個人排排坐下，都有着說不出的局促。
恰巧，甯君濛倒完水的突然到來讓黎明得到一次喘息。
“爺爺奶奶，你們怎麼這麼晚才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