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透過陽光,黎明坐在床邊,她就看着那抹亮色漸漸暗黃,變成餘晖。
敲門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進黎明的耳朵裡,她并不搭理,沒有什麼波動的情緒,就是不想搭理。
“黎明,喝可可嗎?”
“黎明,在幹什麼呢?”
“黎明,我想你了,開門好不好?”
門并沒有鎖,其實甯君義想進便進了,而黎明好奇他為什麼不直接開門,而是一遍一遍懇求她去開門。
落日的光平鋪在地闆上,像是潑下的油畫。
起身,黎明站在油畫中,蹲下,撫摸着那片光,這時的光雖是柔和,但照在眼皮上仍然刺痛。
她像是毫無察覺,隻是一遍一遍來回輕擦着地闆上的油畫,這是黎明之外的柔光。
“黎明,吃晚飯了。”門外再度響起聲。
她站起,打開門,甯君義貼着門口,被打開的門吓一跳,一下子有些晃蕩,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着黎明,而她低着頭。
黎明擡眼的瞬間,淚從眼角滑落,一滴,兩滴,三滴,越來越多,多到黎明感覺臉頰上很不舒服。
甯君義睜大眼睛,不知所措,擡手想要擦去黎明的淚水,但又想起她把自己鎖起來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手上下搖擺不定,“你……别哭,黎明,怎麼了?可以跟我說,如果……如果是……我的……問。”
“問題”二字還沒有說全,黎明往前一傾,跌進甯君義的懷裡,聲音再也克制不住地抽泣,淚水打濕了甯君義的衣衫,他頓住的手放在黎明的後背一遍一遍撫過,口中不停輕柔呢喃,“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黎明,是誰啊,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女孩,黎明,是誰啊,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讓我聽聽,是誰欺負這個最好最漂亮的小女孩了,我幫你報仇。”
一把鼻涕一把淚,黎明聽見這樣哄孩子的把戲用在自己身上,她靠着甯君義的身子,突然低聲笑出來,哭腔笑着,聽起來有些怪,但黎明的嗓子是極動聽的,她不動,但說,“真當哄孩子呢。”
“你本來就還是個孩子。”甯君義聽見,手上輕撫的動作還是不停。
聲音還是哭腔,吸了吸鼻子,“我都快奔三了,哪裡還是孩子。”
“至少在我這,你可以當一輩子小女孩。”甯君義說得深情。
“太油了。”黎明推開,嫌棄道。
甯君義笑了一下,“我說真的。”
“假的也油,而且……以後的事誰說得準,萬一……生了孩子什麼的。”黎明走向洗手間,洗了把哭腫的臉,她本來并不是想說“生孩子”,而是“分手”,隻是之前,甯君義一遍遍地因為這個詞生氣,并且不願提及,她幹脆換了個方面。
“你願意的話,就生,不願意就不生了,生不生都還是你一個小孩,生下的那個會自己長大的。”甯君義看了看哭濕透的襯衫,倒也沒去換,隻是蹙眉。
出了洗手間,黎明聽着他說得話,在餐廳落座,并沒有回答,而是幹脆利落地吃飯。
飯菜很豐盛,有魚有蝦,有菜有肉,“這麼多菜,吃不完。”黎明的嘴裡塞了滿滿一口。
“吃不完就放冰箱。”甯君義夾了一塊酸菜魚放在黎明的碗中。
她不提自己為什麼哭,他也不問,就隻是一直照顧着她吃飯,甚至恨不得讓黎明不動,自己一口一口喂給她。
吃了許久,甯君義自己倒沒吃幾口,黎明皺眉,“你吃,别顧着我了,沒事。”
“嗯,你先吃。”甯君義又夾了一口菜放進黎明碗裡。
說是吃不完,但因為哭消耗了許多的能量,黎明吃了許多,又加上甯君義開始還未吃幾口,後面才慢慢進食,兩個人的胃口大差不差也把餐盤一掃而光。
甯君義起身收拾飯桌,黎明就坐在座位上看着,甯君義起身,她也起身,甯君義進廚房,把盤子放洗碗機,她也走上前,靠在廚房門口。
看了一眼,甯君義低笑,“怎麼哭一次就離不開我了?”
“沒有。”黎明嘴硬,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跟着,因為想跟就跟着了。
“去坐着,我給你弄點水果。”甯君義眼裡笑意深邃。
她不動,甯君義也沒辦法,不再說話,隻是忙着自己手上處理水果的事。
蘋果削皮切塊,橙子切開,西瓜切塊……
像是飯店裡處理水果拼盤一樣,甯君義也細緻入微地處理這些。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話起話落,不帶一絲溫度,像是質問。
“因為我愛你。”甯君義也幹脆,連頭都不擡,就直接一句話抛出。
“你為什麼愛我?”犀利冷靜。
“因為我愛你。”他還是低頭處理着手裡的麻煩事,像是敷衍,但又理所應當。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愛你。
而黎明臉上神情的變化,他也沒抓住。
那是茫然的,是無措的,是晃神的呆滞。
許多人曾對她說過,“我愛你”,他們都有任何的功利性,或是因為她漂亮,或是因為她能幹,亦或是因為她優秀,而甯君義卻沒有說出所以然,僅僅是“愛”。
不對,他曾說過的。
“你不是說,你對我一見鐘情是因為我漂亮嗎?”黎明眯起眼,等待男人的辯解。
“是啊,你不就是很漂亮嗎?我喜歡上你的那刻,就是因為你漂亮,可我愛你就是因為我愛你啊。”甯君義處理好,端起盤子,看向黎明緊皺的小臉,“走,吃水果。”
“沒有人是這個理由的。”黎明小聲說話。
“這不是理由。”甯君義把果盤放在黎明面前,“愛,本來就是一件不需要理由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呢?”黎明喃喃。
“先吃一口。”甯君義揉揉黎明的頭發,指了指果盤,“黎明,有些時候做事并不需要理由,就像我對你好這件事,如果我不愛你,我還是對你好,這也很正常。”
“這不正常。”黎明反駁。
“你會對一個陌生人突然懷有很大的惡意嗎?”引導性地話語再度出現,而現在的黎明好像越來越遲鈍,少有防備。
“不會。”
“但你并不愛他,不是嗎?你也會在陌生人困難的時候施予援手。”
黎明沉默,甯君義說得并沒有錯。
“所以,我愛你這件事為什麼一定要一個理由呢?因為你好,因為你漂亮,因為你耀眼奪目,這些理由都可以,但它們不足以構成我對你愛的要素。”甯君義站在黎明身後,聲音緩緩傳出,“它們實在太微不足道了,這個世界優秀,漂亮,聰明的人太多了,而我愛你,并不隻是因為這些,也是因為你不拘小節,因為你松散爛漫,因為你……”
“你是不是想說懶,粗心什麼的缺點?”她打斷,“不用想詞語修飾這些。”
他哼笑意味明顯,“嗯,我愛你,也愛你懶得做家務,在生活中粗心大意,在吃飯上挑食,在……”
“倒也不必全說出來。”她小聲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