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點錢，家裡急用。”面前的男人滿頭大汗，我确實有些動搖，但他借得是大錢，我的積蓄也要搭進去。

“求你了，Ning，我妹白血病發病，真需要錢，我絕對會還給你的，一個月就一個月。”他是這麼說的，我到現在也記得。

從小到大，我提防許多人，連養大我的爺爺奶奶，我也會防備着，可不知道為什麼提到“妹妹”，我的心也會揪起來，所以我還是借給了他這一大筆錢。

直至幾周後，我才恍然，我被騙了。

當拳頭揮向他的臉時，他沒有躲，“還我錢。”我聽到我的聲音難聽沙啞。

“沒錢。”他堂而皇之地說正如他直接迎上我的拳。

身着黑色西裝的他和一身染着塵氣的我，又加上那一拳，任誰都不相信異國他鄉的黃種人。

我有些慌，甯君濛還在上學，每個月我會往家裡打一筆錢，都是我一分一分打工攢下來的，這個月，自己還要生活，根本沒有攢下來，更别提轉錢。

爺爺總會跟我說，家裡的錢夠花，可是糕點買得一年不如一年景氣。

我喘着氣，不想打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對躺在地面上的人說了些什麼，隻是我累了，錢沒了，淚幹了。

我懊惱，或許我的心腸應該再硬一些，或許是我的錯誤導緻這樣的悲劇，或許……

我不敢想，隻是想着除了現在固定的工作外還有沒有賺錢的機會。

連着幾天沒有真正吃過一頓飯，工作并不好找，我甚至還要忙着完成學業。

“Hey, Ning, do you have time to cover my day at my uncle's candy store, he will pay you accordingly, trust me, it won't take long, you can leave when I come back.”

我感謝這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

雨天在倫敦很常見。

霧蒙蒙的日子更是多。

沒有傘，我為了給甯君濛湊夠這個月的生活費，把傘賣給了别人，包括能賣得一切。

工作很輕松，就是幫忙結賬，偶爾引導不熟悉的客人找到糖果。

這比我之前做過的任何一份工作都便宜，所以我并沒有抱着能拿許多工資的心态。

遇到那個女孩是我快要離開的時候，算算時間，應該是最後一單。

女孩是個中國人，長得很漂亮。

從進門我就看出來了，但“被騙”一事在我内心已經留下很深的印象，更何況大家同是中國人，我并沒有主動跟她攀談。

女孩蒼勁有力地寫下，從黑叢叢的發絲裡看過去，也是清晰明了的中國字。

她，在分手嗎？

好奇心驅動着我，我與她交談，或許算不上交談。

隻是她确實很美。

我想，這麼美的人應該不會騙人。

給一個分手的前任，買這麼貴的手工糖，真傻。

所以，我想着她說她喜歡吃這個牛乳糖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已經推門而出，我卻抑制不住地跟上去。

裝了一些糖，用我的工資抵吧，不夠的話，我再付點錢，畢竟我還有其他工作能夠賺錢。

我将糖送給她，回到店内時，恰巧店主從後門回來，他告知我不用再等他的侄子，他也可以看店，讓我提前下班。

我與他解釋了一番，他笑着對我說，"Boy, are you in love with that girl? Don't pay for it， I'll still pay you, you deserve it. "

但我還是沒有接受他給的工資，便飛快從後門逃走。

那以後，我未見過那位姑娘，在倫敦，從未。

倫敦的雨再也沒有那日的乖穩，如果那日下着傾盆大雨，我想我應該不會出去，因為我連傘都沒有，隻能成為落湯雞。

她像我的一場夢，真實卻像幻覺。

“Ning, wait, I have something for you. My uncle said it was from a girl, maybe, a bag of sugar?”那位為我介紹這份一天工作的英國男孩跟我說。

我認出了那個牛紙袋，是我給她的。這時候的我，隻想快速逃離，我好像被人拒絕了，即便這不是一場告白“No, I don't need it.”

“OK.”他轉身就要離開，拿着那個紙袋。

我還是忍不住，“Wait, please.”

那個紙袋落入我的手中時，并不是當時我送給她的重量。

我将紙袋打開，确實都是糖，牛乳糖。

回到宿舍後，我将它放在一邊。

舍友回來，“Ning, what is this?”

“Cow lactose.”我回答。

我還沒有多說，他就伸手拿了一顆，我們很熟，确實很少注重這些，但那一刻我卻想讓他放下，隻是教養告訴我不可以，之後我便刻意地想要将紙袋藏起來。

“Ning, why is there paper in there?”舍友告訴我，裡面還有紙。

我以為是那位名叫黎明的姑娘給我寫下的問候，實際不然。

當我拿着幾張鈔票，甚至多于我那一天的工資時，我有些落寞，那種感覺像火苗，不至于灼烈，但無法歸于平靜，就是慢慢燒着，很辣很辣的感覺。

來到英國後，我已經很少吃到辣味，那一刻嘴裡的辣味卻比我上次吃辣時感受得更加真切。

人體機能在感知情緒的同時會帶動器官的改變，頭，口，嗓，手，胃，腳，在那一刻都在改變，唯有心，我感受不到它，哪怕一絲一毫的改變。

我沒有用那些錢，因為後來我被周慶然找上，他告訴我有個賺錢機會，我去了，我再次有了一筆存款。

後來，大學臨近畢業，周慶然再次找上我，他邀請我去回國，我答應下來，但明明我的導師也在挽留我，我放棄了學術，做了一個利弊趨橫的商人。

那時，我已經不抱希望再次遇見那位姑娘。

我在徐城留得久，是因為甯君濛這次請假回國。

但我并沒有因為她，每天都待在家裡，而是照例去咖啡館。

隔壁的座位，一陣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