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區這些人,不管怎樣都會死。
這批祭品的生命力已經被儀式吸走,轉換的魔力也在儀式的運轉裡被用掉了,除非有人能用時間逆轉、嫁接時間,或者其他什麼要到魔法層面的東西,才有可能救下他們。
而能這樣做的人類,大概一個也不會到這個世界裡來。
所以不可能的可能,在這裡我就可以用絕對的口吻稱那些人一定會死。
“不過,我來幫香克斯你想個辦法吧?”
但是,其實也沒這麼絕對到全部人去死。
當年亞希爾王能察覺到麥哲克街疫病的真相,然後當機立斷,火燒麥哲克,将儀式的傳播媒介全部燒死在其中。
現在的香克斯他們自然也可以效仿這位愛民如子的王。
“隻要全都燒掉就好了。”我冷酷地說。
“學習麥哲克,封住房子,把那群已經成為祭品的人燒死,像處理疫病那樣解決。”
這是能改變原本命運的最好辦法。
沒有傳播的媒介,就沒有更多的祭品。
沒有祭品就沒有新的魔力提供,這樣儀式自己就停止了。
多好的辦法。
不用牽扯到魔術,不需要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就是普通的一場大火就足夠解決。
我很喜歡這樣簡單粗暴。
但香克斯顯然不喜歡這個辦法。
隻用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想要的是那些更加緩和的、德歌能接受的、死亡更少的選項——麻煩的家夥。
這條船上的人都是麻煩的家夥。
明明是海賊,明明是被傳得窮兇極惡的海賊,偏偏要做什麼英雄的事。真是可惡。
可惡的家夥凝視我看了一會,微微露出了點笑意。
“是安娜說過的那個電車問題嗎?”
我說過嗎?忘記了。
“是哦。”
不過,“是哦,香克斯也面對電車困境了呢。”
“是啊,真是苦惱。”
這樣說着的人臉上沒有一點苦惱的樣子,嘴邊還很輕松地帶着笑容。
真是讨厭。
我不喜歡他這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這樣輕松的笑容,哪裡在苦惱。
“燒掉啊……”他帶着思考地笑了笑,“這裡,安娜喜歡這次的旅行嗎?”
“唔。還可以吧。”
我想了下,這裡有森林和蝴蝶,那個很好喝的漿果酒和漿果冰淇淋。
遇到了有趣的故事,有讓我回想起阿爾托莉雅他們的傳說。
路還找到了自己的學生,船上有了新的小女孩。
“我沒理由讨厭這裡。”我說。
或者如果沒有魔術師,我會更喜歡這裡。
他看起來很高興地笑了起來,似乎我的高興就已經是足夠令他愉快的回答。
“既然喜歡,那就好好享受這次的旅行吧。”
他牽着我的手擡了起來戳了戳我的臉,然後一把捏住一側的臉頰,輕輕向往扯了扯。
在被我震驚的目光瞪視前,他發出爽朗的大笑聲,拉回我的手往前走。
“不要想那些東西了,我們在散步呢,安娜要專心一點。”
香克斯的腦袋偏向路邊的花,而後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那樣,驚訝地指着那邊。
“安娜,你快看,那朵花長得像不像貝克?他叼着煙的樣子。”
話題被翻篇過去了,我被他拉着往那朵花的方向跑,香克斯嚷嚷着要摘下來回去送給貝克曼。
“送了之後,大概會收到‘貝克曼不贊同’的眼神做回禮吧。”
聽到我的話,他哈哈大笑起來,又說:“是貝克會做出來的反應啊,我們一起去送吧!”
“當陪你一起被罵的共犯嗎?”
這麼說着我都可以想象到貝克曼的表情了,一定會被他丢出去的,一定會兩個人都被丢出去房間的。
香克斯點頭,笑得很期待,怎麼會有人挨罵都很期待:“是哦,我和安娜是共犯——怎麼樣?”
“要是被罵我就說都是香克斯你的錯啦。”
“嗯……那我們就躲到路那裡去!”
“挨訓這種事都要拉我一起。香克斯過分。”
雖然是這樣說,還是陪着他一起蹲了下來。
我側頭看他,他正興趣勃勃地挑花,仿佛我們真的隻是出來散步,連一點急躁的迹象都沒有流露。
嗯。完全看不出來地牢裡那家夥的影響呢。
拷問了這麼多天,昨天終于問到了據說是結束儀式的辦法,但要立刻完全相信一個在前幾天還有仇的階下囚,尤其那家夥還是個魔術師,總感覺是很困難的事啊。
畢竟那家夥确實沒安好心,嘴上說什麼不能保證在他背叛這麼多年後儀式終止的方式一直沒有變化,有一定幾率之前終止的辦法變成了開啟自毀的按鈕,一按下去全城的人都會死掉也說不定。
根本就是仗着香克斯他們不懂魔術在胡說八道。
聽起來确實很過分吧。實際上也很過分。
但是,不幸的是,他遇到的是香克斯。
他所想見到的不會如他所願。
香克斯大概,是魔術師們最頭疼的類型。
他不會害怕責任就猶豫不決。
“安娜,你看。”
被鼻尖突然濃郁的花香打斷了想法,我垂下眼,看着眼前的花沒有說話。
“很漂亮吧!像安娜的眼睛!”
香克斯并沒有用力攥住,隻是笑着,他傻兮兮地笑了起來,把花更湊近我。
看起來香克斯把裡面紅色的花都挑了出來,那些花瓣被他動作帶起的風吹得微微顫動,被攥在手裡的時候,就像是在他手上燃燒的一簇火。
我想不到拒絕這束花的理由,我怎麼會拒絕這樣的一束花。
我接過了那束花,抿了抿唇,微微在喉間歎了口氣。
“……”
即使我清楚他做的這些不是為了得到解救瓦勒泰的辦法。
他隻是,真的這樣想這麼做,陪我散步、送花,他隻是想這麼做。
我想不到拒絕香克斯的愛的理由。
嗯……所以,我接受了。
“……波弗特·亨利有魔術回路。”
抓着那束花,我低聲說着。
“讓波弗特結束儀式——默爾林不會做傷害波弗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