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女人面前是羞于承認自己不行的,可鐘睿之是真的不太行了:“挑水?”他看向滄逸景。
滄逸景當然知道像他這樣的知青,扁擔都扛不上肩:“這樣吧,地我來澆,你和曉燕他們去給梨樹授粉。”
廣陽鎮是産梨子的,計劃經濟時代副食品和水果很少,地都用來種主糧了,水果屬于非必需品。
可滄麥豐不願意放棄為數不多的水果,向上頭申請了統購任務,蘋果、梨子、葡萄這些,上交完成任務後,生産隊會把剩下的部分留下出售,計入年底分紅。社員們也可以分到水果吃。
聽上去比挑水澆地要輕松些,于是休息結束後,鐘睿之就跟着莊曉燕去了梨樹林子。
泉莊是整塊的小平原,莊稼地裡沒有視線遮攔,站在他們這片地就能看見遠處的梨樹林子和小麥地。但靠進莊處是有山林的,那山不高,就是鐘睿之進村是爬過的,不深。但那山岔路再往東北方,就是深山了,裡頭有遮天蔽日的松樹、杉樹林子,據說是有熊瞎子出沒的。
人民公社成立前,村子裡是有獵戶進山打獵的。後來有了生産隊,就都來種地了。
遠遠看着成片的白色梨花,走進了更是香氣撲鼻。小少爺本就很亮的眼睛更亮了:“真好看。”
莊曉燕忍不住瞟他,鐘睿之的長相很吸引異性,梨花是好看,但莊曉燕看得多,鐘睿之則是才認識的,自是覺得他比花嬌。
她是這十裡八鄉有名的漂亮姑娘,心氣兒自然高些,在村子裡滄逸景确實是不錯的,長得好體格壯又能幹,但人太強勢,又兇又不解風情,一點都不溫柔,不懂女人心。說破天也隻是個種地的,都說工農,也沒人說農工。
工人農民大團結,也是工人在前頭。
莊曉燕想嫁進城裡,找個工人。原先是沒機會,現在機會不就來了嘛。
她覺得鐘睿之和别的知青不一樣,因為鐘睿之的父母都是有編制的,開火車的在鐵路部門,沒準有了空位,他就回城去上班了,再不濟等他爸退下來,他能頂班回城,且回的還是北京城,是祖國的心髒。
如果自己能嫁給他,也能搖身一變成北京人。
因此莊曉燕對鐘睿之十分殷勤,在果園口上的小盒裡,找了條幹淨的面巾子給他:“帶上吧,花粉嗆鼻子。”
用特制的長柄工具,沾了桶裡的花粉輕輕灑在每一朵梨花裡。
莊曉燕仔細的跟他講解了授粉的方法,鐘睿之對着花,她對着鐘睿之,那距離很近,就差手把手了。
梨樹林不算大,授粉這種事兩三個人就能幹完,除了他們倆,另有兩個鄉親也在,幾人打了招呼就開始手上的活計。
高處的授粉特制的手柄不夠長,就需要搭梯子爬樹。
小少爺折騰了半天,算是漸漸掌握了技巧,這活兒不難,就抱着樹幹邊授粉邊和莊曉燕聊天。
莊曉燕說話好聽,人又機靈漂亮,和她相處讓鐘睿之覺得很舒服。
幹活也充滿着歡聲笑語,小少爺體會到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不過他這活本就不累,社裡都是讓給老弱婦孺的。
他倆正嬉笑着,聽得一聲:“燕兒。”
他與莊曉燕同時回頭看去,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寸頭夾着煙:“笑什麼呢?這誰啊?”
“新來的知青鐘睿之。”莊曉燕介紹兩人:“這是咱們村的拖拉機手梁穩。”
梁穩在他們播種前,負責開拖拉機耕地,拌肥。會開拖拉機算技術工,一天三倍工分,這兩天放工休息。沒什麼事幹,也來田裡轉悠湊熱鬧給家裡人送中飯。
他挺喜歡莊曉燕的,也知道老滄家的看上了曉燕,可這不是還沒定下,他覺得自己是有機會的。
他把滄逸景當情敵,挺瞧不上他的,覺得他就是仗着自己小叔是總隊長,在村裡耀武揚威,空架子沒什麼本事。
整個十裡八鄉就他梁穩一個人會開拖拉機,這些地沒他翻,靠着耕牛或是人力,得犁上小半個月,還得累半死。
梁穩才到林子裡就聽見莊曉燕和一個男人的笑聲,走進後瞧見了梨花樹後帶着面巾的鐘睿之。滄逸景那邊還沒搞定,又來個人跟他搶燕兒,梁穩心裡那叫一個不痛快。
鐘睿之摘下面巾透氣,對他打招呼:“同志你好。”
梁穩點點頭。小白臉配小白花,是真好看。梁穩暗罵什麼時候村裡來了這麼個妖孽。
鐘睿之還在樹上,他看得遠,注意力從花瓣上挪開後,看見了林子口正朝這邊走來的滄逸景。
“景哥!”他欣喜。
滄逸景也一笑:“下來吃飯,小心點。”
鐘睿之爬下梯子,梁穩手上也拿着東西,是給莊曉燕的。
當時每家都不富裕,在田上幹活中午沒時間做飯都是随便對付一口,鐘睿之心裡有數,對中飯并沒有抱太大希望,但他看見滄逸景來還是很高興,或許是因為可以休息了,或許就是單純的看見他就高興。
下了樹,瞥了眼梁穩給莊曉燕的東西,居然是橘子罐頭,梁穩獻寶似的打開讓莊曉燕吃。
鐘睿之很有眼力見的當做沒看到,繞過梨樹小跑去了滄逸景那。還揪着滄逸景的袖子把他往林子外邊帶:“這邊花粉太嗆了,咱們去外頭點兒。”
他倆在梨樹林最外邊的一棵大梨樹下坐了下來。鐘睿之小聲問他:“你沒東西給莊曉燕?”
滄逸景從網兜裡拿出鐵飯盒:“咱倆都不夠吃。”
“那個梁穩是你情敵?”小少爺繼續神秘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