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逸景放碗前,莊曉燕還在沖着鐘睿之笑,這碗一放,飯桌上都安靜了下來。連小若玫都被吓到掉了筷子。
若是平時他這樣,滄麥豐必定上手敲他了,可今天飯桌上三個長輩都聽出了吃醋的意思。
莊曉燕和這個知青小鐘走的太近了,還要一起出去玩,村裡都知道莊家和滄家以後是要結親的,小夥子開竅了,吃醋很正常。
就連莊曉燕也這麼想,立馬解釋說:“不止我們兩個,還有梁穩,小羽、淑芬他們呢,可多人了。”
“那也不行。”滄逸景瞪着鐘睿之:“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鐘睿之現在有底氣,滄逸景還靠着他學英語呢,夾了塊排骨吃着,聲音不大,卻很是氣人:“憑什麼?”
“你要是敢去,就滾去知青點睡大通鋪。”他搶過鐘睿之的碗,指桑罵槐:“是你家東西嗎,你就吃?連吃帶拿要臉嗎?”要拿的還是人,還是他寶貝着的小少爺。
鐘睿之不知道他發什麼瘋:“你也一起去就是了,沒準還能在書攤上找到好書呢。”
煞星發難,一家子沒敢再動筷子,隻有鐘睿之還在他按着的碗裡扒肉:“這塊我咬過了,讓我吃完吧,景哥。”
“别叫我哥。”他把這幾天的怨氣全發了出來:“從村頭到村尾你有多少哥啊,但凡是年紀比你大的都是你哥了。”
鐘睿之聽出點酸味兒了,也放軟了語氣,嘟囔着:“那不是禮貌稱謂嘛。”
滄逸景冷哼一聲:“全國都找不出比你更有禮貌的了。”
黃秀娟是拉不來架的,隻能在旁邊勸:“别吵了。”
但她拎得清一點,滄逸景那間屋子是孩子他爸在時給蓋的,是給滄逸景娶媳婦兒用的,如今準媳婦兒在面前,屋子卻給個知青占着,當時說隻是暫住,這暫住住了一個月了,傻小子把人當兄弟,從家裡護到社裡,成天幫人幹活,給人記滿工分。就連下工都得背着,雖然不是天天背,這五天裡有三天都是背回來的。
院兒裡的櫻桃還沒全熟了,臭小子都快給薅秃了,摘下來洗幹淨了一半給妹妹,一半全進小鐘肚子裡。
這麼看着,這暫住已經成遙遙無期了。
不如今天放他倆吵一架,好讓小知青搬走。
滄麥豐也是這麼想的,在一邊添油加醋道:“講禮貌?我看你小子就是滑頭,城裡人的毛病。”
這話滄逸景自己說可以,可滄麥豐說他心裡又不痛快了,我和那些人能一樣嗎?景哥和别的哥能一樣嗎?
鐘睿之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好不容易撈兩天好份子當當,人家樂呵呵來打招呼,他總不能都給兇回去吧。
自己是住在他老滄家,寄人籬下就得看人臉色,頭先兒滄逸景對自己好,他沒覺察出什麼不對勁,可今兒他這一吵,立馬體會出了林妹妹的多愁善感。
他一個大小夥臉皮也不能那麼厚,人家都嫌他連吃帶拿了,讓他滾去知青點睡大通鋪了,他再賴着也沒什麼意思。
“你是好的,我不跟你吵。”小少爺要體面,他也确實挺喜歡滄逸景的。
誰天天對着一個長這麼帥,又對自己好的人會不喜歡呢,昨天還和他一起寫了「friendship」,今天就翻了船,鐘睿之不怪他,好的時候是好的就成。
他就像是一盆子溫水,又幹淨又暖和,滄逸景哪見過這樣的人,吵架都吵不起來。你能看出他委屈,可他就是讓着,一句重話都不肯說。
還說他是好的。
好什麼啊?好就不會說那樣的話了。
鐘睿之站起身,他對莊曉燕道:“莊姐姐我明天還是要去的,但我沒有自行車,如果有人願意騎車帶我,我願意付五毛的車錢。”
小少爺是很規矩客氣的,就像他剛開始接受到滄逸景的好意後會給他煙,他從不白拿别人東西。住在這後,他也提出過給滄逸景生活費和房租,但被他拒絕了。他去問過滄麥豐,滄麥豐的回答是這方面國家有政策補助,超支部分他會在年底分紅裡扣除。
這種賬是很難算清的,畢竟同吃同住,今天多吃一碗飯,明天少吃一口菜,若是特别計較的遇上特别精明小氣的,是根本沒法住一起的。
所以才有了知青點,知青點是有食堂的,但夥食遠不如滄家。
鐘睿之對錢沒概念,他啥也不問,滄逸景給他吃啥他吃啥,他覺得大不了年底分紅全抵飯錢,根本沒想着賺錢攢錢的事。
滄麥豐是鎮上的總隊長,他當過兵,還開過船,别說鎮上,就連縣裡省裡都有朋友。
隔三差五帶些好吃的回來,滄家不缺吃,不年不節也能吃上肉,又厚道,鮮有厚此薄彼。即使有些營養品、副食品,因為十分稀少,黃秀娟隻給兒子、女兒準備,滄逸景也會把他的那份偷偷留給鐘睿之。
鐘睿之樂意和滄逸景相處,他覺得自己和景哥不講客氣那套,現在景哥照顧着他,若是以後景哥有什麼難處,他也肯定掏心掏肺的報恩,這才安心住了下來。
滄逸景今天這頓脾氣發的無疑是給鐘睿之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他終究是個外人,這是事實。
鐘睿之問滄麥豐:“隊長,知青點的位置空出來了嗎?”
滄麥豐點頭。
“你幹嘛?”滄逸景扭頭質問。
鐘睿之站起身:“我明天就搬走。”
滄逸景看着小少爺出了竈屋,他沒地方去,隻能回滄逸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