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蔣芸是做夢也沒想到賣的這般快,還沒怎麼出力就賣完了?
她跟湯父做馎饦買賣時,也要起個大早,熬羊湯肉要新鮮,丈夫大早定了羊,她的在家收拾鋪子,之後吊羊湯、揉面都是丈夫來,丈夫不讓她待在鋪子案頭。
一般是早上巳時多開門,賣到下午酉時多點。
除卻揉面熬湯,剩下的都是她來幹,招呼客人、收錢、倒茶水、洗碗筷、打水等等。這一幹就是三十多年,她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累人,最初是可累了。
朝食賣的早,辰時或是更早得開張,那就是早上六點多。湯顯靈開門時大概七點一刻鐘,到了八點半左右賣幹淨了。
隔壁盧氏饅頭鋪還賣的正興旺。
湯家鋪子這就關門了。
有起得晚的食客優哉遊哉上街來,一看湯家鋪子今個開了門還有人在那兒,便納罕詢問人:“老湯家今個開門了?”
“不是,他家五哥兒賣朝食。”
“诶,那得看看捧個場,老湯一倒這些月——”
然後就被人叫回來了,“别去了,都賣完了。”
食客停下了腳步,很是不可思議:“這才什麼時候就賣完了?!”而後笑說:“我知道了,定是湯小哥兒膽小備的東西不多吧。”
“是不多,我都沒買到。”那人說,臉上還帶這些遺憾來,“我也是聽其他人說,早上湯家五哥兒鋪子生意很紅火,崔大寶吃了一茬,第二茬來買時撲了空,嚎了半晌,說明個他得早到了。”
食客聽的逗趣,心裡不信,怕是胡傳的,腳下拐着往盧氏饅頭店去了,随口說:“這般好吃?是賣什麼?跟他爹一般賣羊肉?賣羊肉的話這會早了些。”
“不是,聽說是鍋盔。”
“什麼鍋盔?”
“這我哪知道,我也才來。”
二人閑談被盧三娘聽了去,盧三娘剛吃完半個梅幹菜鍋盔還有半個豆沙口的,特别特别好吃,現在嘴巴都是香香的,聽見客人問,便脆生生說:“是鍋盔薄餅,烤的香脆,裡面兩種餡,都好吃。”
倆食客一下子笑了起來,故意逗三娘,“比你家饅頭還好吃?”、“三娘定是吃過了。”
盧三娘被問的不知如何回答,她私心裡自然覺得小湯哥做的鍋盔比她家饅頭好吃,可不好這般回答,正猶豫呢,見倆食客哈哈大笑,盧三娘便不高興,食客拿她逗趣玩。
“三娘,去後院,娘叫你。”盧大郎喊了妹子去裡間,熱情招呼倆人要點什麼。
“四個素的、兩個肉的再要三個饅頭。”
盧三娘回到後院,聽見阿娘喚她,便跑了過去,一邊哼哼跟阿娘告狀,說門頭兩食客故意逗她,她不喜歡。
陳巧蓮蹙着眉,看閨女亭亭玉立模樣,心想三娘十三了長成了大姑娘,是不好經常往鋪子前頭去忙活,嘴上說:“今個你大哥給你錢買吃的了?”
“娘你怎麼知曉的?”盧三娘懵住了睜大了一雙眼。
陳巧蓮噗嗤笑了,旁邊盧父正看着驢拉磨,聽見了哈哈笑說:“你大哥是個愛吃的,今個你們兄妹二人神神秘秘,你買了餅回來高興的嚷嚷家裡都知曉了。”
“三娘,湯家餅可好吃?”陳巧蓮問。
盧三娘忙點頭,如何如何滋味說了一通,又懊惱:“我怕你們說我,就和大哥偷偷買來嘗嘗,還沒給爹娘吃。”
“無事,明日你再去買,給你二哥留一個。”陳巧蓮笑眯眯,“你二哥明日從藥堂回來。”
盧家兩子一女,盧氏夫妻在孩子年幼時就想好了,掙得店面是老大的,但也不能虧待老二,得給二郎留個安生立命的本事,在盧二郎五歲時,夫妻倆人便送二郎去學字,十三歲時托關系送二郎去藥堂當學徒。
現如今盧大郎十八了,可以相看女郎,找媒婆定婚事,二郎十五,再過幾年,還得給二郎買個小院子成家,三娘嫁人也得攢攢嫁妝,不能讓夫家看輕看低了去。
因此夫妻倆過日子上比較省,但是對着孩子們偶爾饞嘴鬧着吃一吃外食,兩口子是縱着的,别說小女兒了,就是盧大郎貪嘴性子,盧父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那我明日要早起去守着。”盧三娘高興說。
陳巧蓮好奇:“真那般好吃?我今個是見了隔壁賣的快。”
盧父接話:“可不是嘛,賣的可快了,不過聽湯嫂說沒準備太多。”
……
湯家小院。
鋪子門關了,蔣芸收拾烤爐還有裝餅用的竹編簸箕,餡料盆子也得收了洗了,五哥兒不讓她幹,讓她歇一歇,蔣芸嘴角有些笑意,說:“這算什麼活,輕巧着呢,不累人的。”
“我和你爹做了這麼些年買賣,從沒像今個這般省力。”
自然了,羊肉馎饦賺的也多,不過雖是她收錢,但是關了鋪子盤賬算賬,全都是丈夫做,不讓她拿錢的。
湯顯靈聽蔣芸這般說,還是一塊收拾了。
二人三兩下搞定,湯顯靈開始算賬,“今個梅幹菜肉的賣了六十六張餅,豆沙餡的賣了五十三張。”
“肉的五文一張,六十六張,那就是三百三十文。”
“豆沙四文,五十三張的話,二百一十二文錢。”
湯顯靈在紙上算數學題,今日進賬五百四十二文,這就是半兩銀子了。
成本他之前就算過。
“兩斤梅幹菜三斤豬肉,梅幹菜成本六文錢左右,豬肉十八文,這就是二十四文,豆沙四文一斤,買了兩斤,八文,面粉十斤,買的粗一些,這是六文錢一斤,算上來六十……成本是九十八文。”
“還有油紙,這個略貴一些,三十文,不過剩了許多,能用個兩三日,炭火自家的沒算,我估摸加上,紅糖、香料、醬、油,之前蒸梅幹菜的炭火等等,這些要近一百文。”
今日收入542,成本198。
蔣芸聽得眼神睜大了些,五哥兒掙得雖是不如馎饦店多,但是短短一個早上都算不上,賺這麼些,已經很是厲害了。
湯顯靈感受到蔣芸‘灼灼’目光,而後一笑,“阿娘,我還沒算鋪子錢,現在用家裡的鋪子,這朝食買賣,要是推車擺攤的話成本又會增加,每個餅賺個一文半,若是小鋪子要付租金,那就賺的更少了。”
所以他才定價五文錢。
“就說隔壁盧氏饅頭鋪子,他家生意好,從早賣到晚,賺的是薄利多銷的錢,素、葷饅頭滋味都尋常,但是饅頭大,料足,所以買的人也多些。”
他家鍋盔要是三文錢的賣,那真是要跟隔壁饅頭店那般得賣一天,一天下來賺個辛苦錢——
蔣芸年紀不小,而他身闆子單薄,真是拿身體耗着賺錢。
盧父、盧大郎他可見過,身量不是頂高但都是一副粗壯身闆,人家買糧還是從城外村裡買,買來的是麥子,回頭在自家院子磨成粉,成本更低,所以人家敢賣那個價錢。
即便是坊間正街鋪子比東西二市都低一些,但像盧氏饅頭店那般的價格,整個街上還真不多見。
他之前為了省錢,買的是粗粉,回來要自己再磨一邊,過篩再去一次麥麸,他的腰都快不行了。下次買糧還是買精面粉,貴一文就貴吧。
這樣算,起碼盈利和成本對半分是能保持住的。
“今個生意比我想的好,不過咱們梅幹菜也沒多少了,這個季節怕是野菜也快過去——”
蔣芸剛還欣喜,此時聽沒野菜了,不由愁道:“那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