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晨讀卯時開始,是不少有早起困難症的弟子心中的惡夢。姜顔對晨讀可謂是深惡痛絕,但每日還是不得不參加。
隻是她去了之後也很少會像那些朝氣蓬勃的弟子一樣,捧着書籍高聲背誦,或是學那些意氣風發的弟子一樣刻苦勤奮的練劍。
通常她都是抱着一本書坐在石頭上打一會兒瞌睡,看一會兒書的。
這日清晨她像往常一般打完瞌睡之後便捧起書開始看,看了沒兩頁甚覺書中所記内容無聊。正巧這時,她旁邊的兩名弟子正在讨論書中記載的度化兇靈的幾種方法。姜顔一時來了興緻,便湊過去跟那二人一道讨論了起來。
不料,這場景竟叫萬年都不會親自前來巡視的柳翁罕見到了,他心中斷定姜顔有幹擾其他弟子之嫌,便将她叫到一旁訓斥道:“一日之計在于晨。你自己自甘堕落,不求上進也就罷了,何故要影響其他人?”
年輕人心氣高,忍性卻不高,聽到刺耳的話總免不了要反駁一兩句。姜顔道:“誰說我不求上進?看書時心中生出疑問,與人探讨一二,豈非不是上進之舉?”
柳翁罕見她不服管教,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哼道:“你需有人幫你解疑答惑盡可在堂上向我提出,而不是在此時此地找人讨論,浪費其他人的時間。如此本末倒置,我看你也不用再留在這裡影響其他人了,給我滾!”
“是,學生這便告退。”
不用留在這裡?姜顔求之不得,轉身便往書院走。
她一個人在院中閑逛了一圈,瞧見書室外有一棵結滿白裡透紅,白中透粉,晶瑩圓潤果子的桃樹。
反正此處沒有管事的人在,面對這芳香四溢的誘惑,不摘幾顆下來嘗嘗,豈不是暴殄天物?
隔日,她便帶了幾個人過來。
就在大家紛紛讨論如何能多摘走幾個,帶在身上又不被人發現時。在場一個格外積極的少年舉手道:“這裡離西院比較近,我去拿袋子。”
姜顔道:“如此甚好,那你快去快回。”
書院内禁止喧嘩,眼見底下那幾個人高談闊論到有些肆無忌憚了。
坐在書室二層閣樓裡的顧西舟停下了手中正在案上書寫的筆。他眉頭微蹙,擡頭看了看窗外,發現兩隻小鳥正站在外面樹枝上旁若無人的用小嘴啄着自己面前那顆已經熟透了的紅桃。
顧西舟閉上眼睛,輕輕吸了口氣,然後睜眼,神色又是一派平和,低頭繼續寫字。
爬樹這種事情姜顔在家裡幹得多了,小小一棵桃樹自然難不倒她。倒是木秋野,仙門望族大小姐,從小養尊處優,上樹後手腳無措。
姜顔見她好好一朵人家富貴花,竟然跟着上樹摘桃,忍不住笑道:“木三,如何?可還站得穩?。”
木秋野道:“很好,你看,穩穩當當。”說着,木秋野放開了抱着樹枝的手,可剛放開她的身子就不聽使喚的顫顫巍巍起來。
她放棄了,重新扶上樹枝:“好吧,我要那顆,你去幫我摘下來。”
姜顔順着木秋野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這個好說,你等一下。”
姜顔将身邊幾顆賣相不錯的摘了之後,便沿着樹幹往上又爬了一截。
越往上爬,腳下的樹幹也越細。姜顔也不敢太用力踩,隻能用手抱着主樹幹,慢慢轉身,将方位對準木秋野先前指的那顆桃,緩緩伸出手。
透過撥開的樹葉間的縫隙,她正正對上了端坐在對面窗前的顧西舟那雙冷冷的眸子。
姜顔一怔,心裡思索:“他怎麼在這裡?要打招呼嗎?嗯,就跟他說我隻是在爬樹。“但是好死不死,思付間手上無意識一用力,桃兒被她摘了。
一時竟不知該把它往哪裡藏。
“……”姜顔故作鎮定,面帶微笑,舉起手裡的桃兒:”好巧,顧二公子,要不要來顆桃兒?”
也不知是因為站得高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姜顔自覺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樹底下的人卻聽到了她的聲音。
幾個先前還在樹下高高興興撿果子的男弟子聞言紛紛驚恐的往上一望,不約而同,竟立馬扔下手中的東西作鳥獸散去。
那名去拿袋子的弟子更是回來後連腳都還沒有站穩,便将手中的布袋慌忙一扔,又掉頭往回跑了。
“怎麼回事?”姜顔見地面上幾個人落荒而逃,納悶道:“真是見了鬼了?”
顧西舟早已起身站到了窗前,他垂眸望着地上對他示禮的幾個人,亦還禮。
場中一個同行的女弟子行完禮,被剛剛出現的詭異場面弄懵了,便道:“他們跑什麼?”
白行簡望着樓上的顧西舟,心裡微微發怵,低聲道:“書院内禁止大聲喧嘩,顧西舟在書院是什麼身份,能不跑嗎?”
這時木秋野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上的樹漿,道:“那你怎麼不跑?”
白行簡道:“我倒是也想,但是他已經看到我了,跑也沒用。”
“我們就隻是摘了幾顆桃子而已,難不成他連這個都要管?我可不怕他,華影,你去把那個袋子撿來,把這些都裝起來。”木秋野指着幾步外的地上,對一旁的華影指揮道。
姜顔見顧西舟沒有要吃桃的打算,更沒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撅了撅嘴,準備從樹上下去。隻是她往下移了沒兩步,一個聲音便沖她這方砸了過來。
“姜顔,你在幹什麼?你還不快給我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