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姜顔再次清醒過來時,便發現自己正平躺在一張柔軟的木榻之上,耳邊安靜,眼前光線微微刺眼,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氣。
這是何處?她緩了片刻後,擡手翻開身上蓋着的素雅被子,慢慢坐立起身,擡頭環顧四周。
眼前是一間幹淨簡潔的房間,裡面沒有多餘的裝飾跟家具。左邊的地面上鋪了一張青席,立着一張玄色木案,案上放着幾冊書籍和一個镂空的圓形銅色香爐,香爐裡燃着香。右邊地上立着一張素白的折屏,折屏後面是一張木色的衣櫃,櫃面上刻着雅緻的紋案。
姜顔擡腳下地,才發現身上穿的衣服不對。先前她穿的衣服沾了妖獸的血,已是污濁不堪,現在穿在她身上的卻是一襲白衣,幹幹淨淨,似曾相識。
等她低頭,再仔細一瞧衣領處跟袖口處繡的那幾道精緻紋案,六瓣霜花紋!這可不就是顧家的家徽,未央花嗎!難怪看上去有些眼熟。
這時,她房間的木門被人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女。她輕聲細語地道了一句:“姜姑娘,你醒了,身體可有感覺不适?”
姜顔擡頭,望向迎面走來的那位看上去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意外發現對方身上穿的衣服竟跟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她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略顯尴尬的笑,道:“那個,請問,我的衣服是誰幫我換的?”
少女道:“是顧公子叫我幫你換的。”
聞言,姜顔微微皺起的眉眼這才舒展開來,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哎,你剛剛說的顧公子可是顧西舟?他現在怎麼樣了?”
女子聽到眼前這人竟敢直呼她家公子的名字,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忙道:“不是二公子,是扶搖大公子。”
顧扶搖是顧氏大公子的字,他本名顧南風,号雲陽君。外界都傳他為人謙遜,溫煦有禮,名聲在仙門百家中也是極好。
對此人,姜顔已算是有所耳聞。
姜顔察覺出女子臉上的不喜,她本不應該在别人家直呼主人家的名字,但誰讓顧西舟年幼,無字,也不立号呢。
黃渡跟麓雲谷相隔不算太遠。姜顔猜想應該是身上有傷的顧西舟考慮到中修院不是一個療傷的好地方,便帶着昏迷不醒的她回了麓雲谷。
但此時姜顔卻有些發愁了,她初次進麓雲谷,無拜帖,兩手空空不說,還昏睡不起,這要是被家裡人知道了,估計又要被說不識禮數了。
女孩見她不說話,便道:“姜姑娘不必緊張,顧二公子過兩日閉關出來,自會過來找你。這裡是麓雲谷外門弟子們的居住之所,姜姑娘若是有什需要跟我講便是。不過你昏睡了兩天,已經也餓了,我這便去叫給你準備些吃食,一會兒給你送過來。”
修真界人盡皆知,尊卑有序的修真家族向來是一脈傳承的,除非是嫁娶跟入贅,否則非本族血脈者不可入内門,本家旁家直系旁系待遇有别,門生與子弟的劃分也十分明确。姜顔是異族,無顧家人引進,手中亦無拜帖,自然不能進顧氏的内門。
聽到有東西可以吃,姜顔這才發覺自己确實有些餓了,便擡手道:“那便有勞姑娘了。”
峰巒疊嶂,綠林環繞的麓雲谷内常年雲霧缭繞,除去谷中鳥語聲,溪水聲,以及鐘樓上偶爾敲響的鐘聲外,再無半點嘈雜之音。
遠遠望去,修建在山間的無數亭台樓閣跟那些錯落有緻的庭院在白色的雲霧中若隐若現,幽靜而又神秘。
晨光一照,白霧上便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夢幻的燦燦金光,恍若人間仙境。
顧氏外門弟子的居所修建在山岚覆蓋不到的半山腰下,往上沿着一條蜿蜒山泉,穿林而上,再行數百青石台階,便是内門弟子們的居所,顧氏中德高望重之人便居住在此。
姜顔在半山腰的房間裡休養了兩日,身上的傷已好得七七八八。這日她被那位少女送來的吃食弄得胃口全無,郁悶之下,她便出了房間,想着這些大的地方,總有果子什麼的可以吃吧。
穿過了三四個不大不小樸素雅潔的庭院,走完了三四道長廊,她終于出了院,路過一條青石階,無意間一扭頭,正見前方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白衣似雪的人。
随後,她又見到旁邊有人向那人示了禮,恭敬道:“雲陽君,人都到齊,可以出發了。”
雲陽君?原來他便是顧扶搖。
沒過多久,顧扶搖便領着四五名顧氏的門生朝姜顔這條路上走來。
見到姜顔後,他停下腳步,溫聲問道:“這位是?”
姜顔看着前面長身玉立,明俊逼人的男子,此人的眉眼跟顧西舟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顧西舟的眼神往往清冷中帶着疏離,而他看人時的眼神卻很親切。
姜顔示禮,道:“碧水間姜顔見過雲陽君。”
顧扶搖亦還禮,笑道:“原來是與西舟一道回來的那位姑娘。失禮,不知姜姑娘現在身體可感覺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