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姜顔盤坐在屍山旁，忽然一個噴嚏打得震天響，她用手背抵着鼻子，用力吸了吸氣，心道：“該不會是外面有人在罵我吧？”

随後她在心裡默算了一下，感覺今日打坐的時辰差不多了，便朝前伸直了雙腿，将懷裡的碎夢往身旁一放。整個身體慢慢朝身後的一堆白骨躺了下去，頭下枕着雙手，望着頂上漂浮的磷火發呆。等着今晚的晚餐自己送上門來。

這是姜顔被困在深淵的第45日，當然這個天數是自她從屍山之巅醒來那日開始算的，因為她不知道她掉下來之後到底昏迷了多少天，因此實際上的天數肯定是比這個天數要多的。

深淵底部黑暗陰冷，與外界隔絕，常年不見天日，人在其中本是分不清夜晚白晝的，好在姜顔從屍山上下去沒多久就在底下發現了一些可以幫她辨别當下是晚上還是白天的東西，那便是老鼠。

不錯，這個地方看似深不見頂，不着邊界，神秘莫測，然而在看不清的四周的石壁内卻還隐藏着一些可以連通外界的彎彎曲曲的天然小道，這些小道極小，說它們是小縫隙都不為過。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有一次姜顔被幾團遊靈追得口幹舌燥，正在地上找水源，擡頭忽然看見一隻肥胖的老鼠從旁邊的石壁上爬了出來，令她好生驚訝。于是她便跑過去對着那面石壁研究了起來，結果真就看見石壁上分布着幾個黑黢黢的小洞口，她将手費力伸進去其中一個探了探，發現她的幾個手指還沒完全深入便被裡面的石牆擋住，因為小洞口不是筆直的，在朝外延伸的過程中九曲十八彎，彎到了它外婆家。

這些由此道爬進去的老鼠沒被它繞得神志不清，也是讓她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如此迂回曲折的小縫隙，連将外面的空氣通進來都難，也難怪深淵内被鎮壓的魂魄們都發現不了。

這些魂魄都是被人從上方抛下來的，記憶深處早已認定上面的敞口才是它們唯一的出路。即便他們發現了石壁上有小縫隙，估計也不會像姜顔一樣想着親自動手去探一探虛實。況且他們都受鬼王所設法陣束縛，想要離開這裡又豈會那麼容易。

姜顔眼前漂浮的磷火自她那日醒來後便沒有熄滅過，即便其中有一些油盡燈枯，不再明亮的落了下來，很快便會有新的頂上。

姜顔在這底下待了這麼久，不光快養好了她那條折了腿，還對這裡面原本讓人窒息的屍臭味習以為常，這意思不是說這氣味變得讓人可以接受了，而是她已經與這味道融為了一體。

就像她之前會對屍山頂上那些還未完全腐爛的死人屍體，以及四周漂浮着的詭異的鬼火感到心悸。但現在她不但不覺得害怕，反而還覺得他們都很親切。親切到她有時會對着一堆非人之物聊天，這非人之物中就包括白骨，屍體，遊靈，老鼠，以及碎夢。

申樂種在她身上的靈蠱讓她無法動用靈脈，沒有靈力加身，那她便跟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了。因此她隻能靠焚燒死人身上的衣物鞋子來禦冷。就連她平時用來當被子使的那件紅色披風都是從一具男屍體身上解下來的。

雖然這披風一看就是申氏的東西，但是都這種時候了，姜顔也不打算再計較這些了，好不容易撐到了現在，卻又被活活冷死，那可就太慘了。

姜顔正在心裡無聊的數着上方有多少漂浮的磷火，這是她平時經常會做的事情。這時旁邊的石壁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吱吱吱的聲音，一到晚上深淵底下便會出現這種聲音。

姜顔對這聲音很是熟悉，很快扭過頭，盯着石壁上正往外鑽的老鼠，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心道：“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一隻老鼠如何吃得飽？姜顔躺在原地，凝神盯着對面，按兵不動，直到石壁上又有三四隻老鼠鑽出來後，她才迅速起身，拔劍沖了過去。

片刻之，便是姜顔追着那幾隻老鼠上蹿下跳，雞飛狗跳，烏煙瘴氣，手忙腳亂，人仰馬翻，一塌糊塗的場景。

緊接着四周還響起了一陣利劍砍在石頭上的哐哐铛铛的聲響。

旁邊漂浮在磷火圈之外的那些幽靈們被對面的動靜弄醒了，紛紛睜開了眼。隻是那無數雙先前還釋放着兇光的紅眼不知為何，現下已差不多變成了無精打采的死魚眼，其中有幾團遊靈有氣無力的開了口。

“大家快看呀，那丫頭又要吃老鼠了，真真是比我們這些做鬼的還可怕，連老鼠都不放過。”

“要死了呀，她都吃了這麼久的老鼠了，怎麼還沒有吃死她呀，命夠硬的呀。”

“我之前還見她吃完老鼠沒多久肚子痛來着，如今竟還生龍活虎似的在大夥面前晃來晃去的，要我說呀，還是這老鼠不夠毒。”

“我的天爺哎，要是我閨女敢吃老鼠肉，我非打斷她的雙腿不可。”

這些遊靈似乎已經見慣了眼前這雞飛蛋打的場面，幾團遊靈七嘴八舌的說了幾句後便逐漸沒了聲，看樣子它們對姜顔如何用一把靈劍制服老鼠的戲碼一點也不感興趣，打算繼續閉目養神。

這時，隻聽到其中一團遊靈像用哄騙三歲小孩般的語氣道：“小姑娘，要不要我幫幫你呀？我以前在皇宮是禦貓的。我跟你說，對付這些鼠輩可不能這麼溫柔，你過來，到我這兒來，我教你怎麼對付它們，好不好呀？”

姜顔舉着劍專心追着底下的老鼠，頭也不擡道：“不好，對付幾隻老鼠我還需要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