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舟與姜鴻從大殿後面跑出來時,顧扶搖跟白煥玉兩人正好帶着一衆弟子趕到。
他們的出現徹底扭轉了柳氏弟子比讨伐人數多的局面,也加速了柳氏的消亡。
讨伐之戰足足耗時一天一夜。
柳家的仙府被血洗得很徹底,停戰過後,為了防止死灰複燃,留下禍患。蒼山之巅上的那場大火便燃了起來,大火燒沒了柳氏的仙府,同時也燒盡了柳氏所有死去之人的屍首。漫天的濃煙漂浮在山巅上空,經久不散,裡面有無數亡魂無聲的哀嚎與咒罵。
四大家族的人也清楚山上濃煙不散是因為怨靈太多,超度不了也度化不了,所以命人在山下設了結界,不讓這些東西亂跑,将它們永遠的鎮壓在了峰頂。
讨伐隊伍的營地撤離之後,月亮崖便徹底成了一座破敗的孤城,方圓百裡不聞人聲,唯有通體烏黑的鳥還願意縮在城頭的旗杆上啼叫。
為了慶祝讨伐勝利,木秋霆從月亮崖撤離沒幾日,便命人在鳳栖台上設了五日的宴。
很多家族都在羨慕木氏的财大氣粗,佩服木秋霆的大手筆,覺得他這人比死去的柳長銘好相處多了。
總歸柳氏這個禍害已除,反正也不是用自家的錢财,那麼慶祝應當,享樂也是應該的。于是各個家族的人回家稍作了休息,便又盛裝打扮去到了鳳栖台。
慶功宴辦到了第三日,已有部分在讨伐戰中出力不是很多的家族向木秋霆辭了行,歸了家。現在留下來的家族都是跟着木秋霆一起戰到了最後一刻的人,他們自覺自家的功勞不小,理應待到最後。
姜顔自柳氏地牢中昏迷之後便再沒清醒過,姜鴻本想接她回水雲閣,不過大夫說回程路上颠簸不利于她養傷,他便将姜顔暫時留在了鳳栖台,在朱賽兒回來之前一直是木秋野跟她的侍女在幫忙照顧。
朱賽兒是在慶功宴的第二日去到鳳栖台的,很多人覺得她是臨陣脫逃,不配參加慶功宴,都想追問她離開營地後,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好為自己接下來的譴責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
不料她卻直接将柳賓的首級擺了出來,很多人瞬間又覺得她的功勞似乎比自己的還要大,這才紛紛閉了嘴。
這天夜裡,朱賽兒剛為姜顔擦完身體,正端着盆子出門去倒水。一開門便看見顧西舟站在門外,正準備敲門。
“顧二公子,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顧西舟道:“我來看看姜顔。”
顧西舟從月亮崖回來後幾乎就一直待在鳳栖台,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風,若是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他肯定會直接從月亮崖回去麓雲谷,省得日日面對木家人的糾纏。
每次見到木秋霆拉着顧西舟到處去跟人打招呼的畫面,朱賽兒都覺得顧西舟好像挺可憐的,木秋霆能這樣無視他的感受,完全是因為顧西舟的内在涵養在幫他,換做其他人估計早甩手走人了。
強扭的瓜不甜,偏偏木秋霆就隻是要他這顆瓜。顧西舟親手解決了申家家主,又幫他擋下了柳長銘的劍,如今已是名聲鵲起,他心裡對這個少年欣賞得不得了。至于甜不甜的,那就是木秋野該操心的事情了。
顧家跟木家要聯姻或是要結盟什麼的,朱賽兒原本也不是很在意。
可壞就壞在顧西舟待在鳳栖台基本上不參加任何應酬,卻每日至少要來看望姜顔兩次。再蠢笨的人也該察覺到些什麼了。
朱賽兒不知道姜顔的心意是怎樣的,隻知現下木家如日中天,最好别與他家作對。她溫柔的道:“我剛給她喂了藥,還是老樣子。顧二公子不如明日再來。”
顧西舟低眸,像是有些不願,沉吟片刻後,有些失落道:“好。”
朱賽兒見他隐隐有些失意,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見顧西舟轉身要走,才道:“二公子,我要去一趟廚房,可否麻煩你替我先看着她。”
朱賽兒讓顧西舟進了屋,關了門,自己則端着水盆去了廚房。
顧西舟在姜顔的木榻邊坐下,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後,才從懷中掏出了一條由紅線編就的手鍊,柔聲道:“今日我又在你屋外發現了遊靈的蹤迹,想來該是月亮崖的境界設得不夠牢固,才讓它們逃了出來。你整日昏睡着,不能拿它們怎麼樣,這紅線被我施了咒,有驅邪之用,戴上它便能防止這些東西侵體。”說完,他伸手,從榻邊溫柔的拉起姜顔的左手,将手鍊套到了她的手腕上。
紅色的手鍊戴在姜顔蒼白的腕間看上去格外醒目,也格外好看。隻是手腕的主人好像有些承受不起這手鍊上的咒力,剛戴上沒多久,她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
顧西舟察覺到她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對,嘴裡像是在呢喃些什麼。
顧西舟聽不清,便俯身湊近了些,溫聲道:“姜顔,你想說什麼?”
這一湊近,他才發現姜顔的一對弧形眉生得很好看,眉毛根根分明,如春絮般細長濃密的睫毛安靜的垂落着,鼻梁挺拔卻不顯鋒利,皮質細膩潔淨。
顧西舟見她的嘴唇因為缺水而幹裂,昏迷中的人往往沒有辦法出聲讨水喝,所以朱賽兒基本上每過兩個時辰就會用濕棉布給她潤唇。
顧西舟想給她喂水喝,扭頭去找水時,發現旁邊的案上放着茶杯,便打算過去。
這時朱賽兒忽然推門進來了。
進屋後,她第一眼看的不是榻上的人,而是放在案邊的姜顔的東西。見它們都還沒被人動過,懸着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