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而不得，這倒是個十分不錯的由頭，足以讓所有人信服。

姜顔擡頭，有些瘋癫似的大笑了兩聲後，道：“他們說的不錯。師兄，你我二人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我原先想過你最後娶的人會是我，這樣我就可以永遠留在姜家了，可你卻娶了陶家小姐，讓我不得不外嫁。所以我恨你，我恨姜家。”

姜鴻一臉的難以置信，掙紮似的搖頭道：“不，不是這樣的，你在說謊。”

姜顔突然鼻酸起來，喉嚨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 ，道：“事到如今，我還有說謊的必要嗎？我既做不了姜家女主人，那麼為了留在姜家，便隻能搶你的位置了。”

姜顔知道今日若是她不親自把這個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的謊圓下去，姜氏一族定會受她牽連。

修煉邪術這條罪名她是無法洗清了，因為牽扯太多。今日之事是場死局，她被困其中純屬是自己的選擇，但她不能讓姜氏一族同她一起被困死。

所以有些話即便說出來會徹底寒了姜家人的心，她也必須得說：“申氏餘孽隻有從姜家的大牢被放走，你才會被四大家族問責。當然，僅憑這一點，還無法将你從姜家家主的位置趕下來，可若是四大家族裡有人因追查申氏餘孽慘死在了碧水間，那可就說不好了。”

聽完，姜鴻瞬間感覺五雷轟頂。

但身邊仿佛看到曙光的陶紫月卻搖着他的手臂，激動道：“宗主，你聽到了吧，這一切都是姜顔設計來準備害你的。”

姜顔有意告知，在場所有人當然都聽得到，如此周密的計劃，确實叫他們感到驚訝。

然姜鴻聽完，隻覺痛心疾首，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從小到大，雖說他與姜顔二人吵了不少架，生了不少氣，但自始至終他從未把姜顔當作外人。

這是姜鴻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透姜顔，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姜顔看上去是如此的陌生。

被信任的人在背後捅刀這種滋味十分不好受，悲憤交加的姜鴻自嘲似的笑了笑，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大聲質問道：“姜顔，你自小受的可是我姜家的養育，盛的也是我姜家的教導。你就是這樣回報姜家的嗎？你說呀，你就是這樣回報姜家的嗎？”

姜家這麼多年來對姜顔的信任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

一滴眼淚從姜顔的眼底悄然無聲的滑落，姜鴻的控訴字字誅心，猶如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劈下去沒有立即緻命，但傷口卻是不規則的皮肉外翻，血流不止的醜陋模樣。

内心如刀絞的她望着對面大殿中擺放着的那些靈位，隻能默默地在心底賠罪道：“義父義母，對不起，我讓你們失望了，請你們原諒姜顔的不孝。”

青長老見姜顔無話可說，便走到木秋霆面前，連同在場的其他三個家主，朝他們微微拱手彎腰道：“四位宗主，姜家家門不幸，竟養出了姜顔這樣的禍害。方才她說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她既已對姜家生出了歹心，這等邪魔外道姜氏一族自然不能容。今日我便代我家宗主請四位做個見證。”

聞言，白煥玉看了一眼對面站着的姜鴻。兩眼無光，神情麻木，看樣子他此番受到的打擊确實不小。

她收回目光，問道：“做何見證？”

青長老道：“自今日起，姜顔被逐出姜家，姜姓收回，從此她與姜氏一族劃清界限，再無瓜葛。”

聞言，旁邊站着的顧西舟跟在場所有人一樣感到震驚。

其他人從這時開始對姜顔指指點點，開始對此事議論紛紛，有些人則是忍不住替姜顔覺得惋惜，感歎姜顔的命運即将迎來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顧西舟沒有當即發表任何意見，而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猛地轉過頭，見青長老說話的表情是十分嚴肅且認真的，他知道木已成舟。

身為四大家族的人，站在姜氏的立場，他完全理解青長老這麼做的理由。但此刻被落井下石的人是姜顔，他便無法做到中立了，所以手上拿劍的力道就跟他的心緒一樣沉重。

倒是白煥玉覺得太突然了，有些震驚道：“什麼？你要把姜顔逐出姜家，還要收回她的姓氏？”

青長老轉過身，面朝殿下所有人，大聲回道：“不錯。姜顔所犯之事罪無可恕，早已觸犯姜氏族規，姜氏一族尊崇正道，從不藏污納垢。現在我便代我家宗主向在場的各位宣布，自今日起姜氏一族中便不再有姜顔此人，今日之後她姜顔的‘姜’并非姜氏的‘姜’，二者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再無瓜葛。”

原本還沉浸在悲憤中的姜鴻聽到這話，心中不禁一怔。他沒想到青長老會這麼快的就替他做出了抉擇。

。雖說是姜顔不仁在先，而且身上還背負着難以洗刷的罪名。但畢竟對方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那有那麼容易就割舍掉。

姜鴻心亂如麻，他看着對面的姜顔，手足無措，似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雖說修真界也發生過不少世家弟子因觸犯族規被逐出家族的事情。但這些被逐出家門的人因還頂着家族的姓氏，找得着出處，算不得無根浮萍。所以在他們改過自新之後再去其他家族做個門客，或是外門弟子也不難。甚至一部分有真才實學的，還能自己另起爐竈，像柳翁罕那樣開間學院授道。

可從來沒有哪個家族會在将族中犯錯的弟子逐出家門的同時，還要剝奪其姓氏的。因為剝奪了姓氏也就意味着主動将對方扔進了散修的隊列。要知在世家裡找不到出處的散修可是隻能居住在窮山惡水之界，實打實的是修真界最下等，最沒有地位的存在。

真的有必要對姜顔做到這個地步嗎？

姜鴻在這時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跟母親，他被溫情軟化的内心開始不忍，開始有些猶豫了。

然青長老把話都說出去了，況且受了委屈的陶紫月還陪在他身邊。即便他想要收回，怕是對方也不會答應了。

他垂頭，緊握着雙手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出面說點什麼。

哪知卻被人搶了先。

不遠處的杜謹一臉意猶未盡，像是還沒有看夠熱鬧，慢悠悠的開口道：“哎呀，青長老，真不是我質疑你在姜家的地位，這姜顔畢竟是姜老宗主一手帶大的，單憑你幾句話就能把她掃地出門了？我可是聽說被姜氏逐出家門的人臨走時都受了斷骨鞭的刑罰，意為斬斷親緣。如今我等都還未見到這斷骨鞭，青長老卻這麼急着跑出來跟姜顔劃清界限，說實在很難讓人不去懷疑姜氏的真正用意。”

青長老扭頭，十分嚴肅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笃定道：“杜宗主請放心，姜氏一族行得正坐得端，我家家主也斷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姜顔欺瞞算計在先，助纣為虐在後，姜氏一族絕不與此等陰險之人為伍。斷骨鞭就擺在後面的思過殿中，我這就命弟子去請來。”

杜謹笑了笑，随後轉過臉去觀察姜鴻，饒有興趣道：“青長老所言我自然是信的。既如此，那我等就在這裡等着看姜宗主一會兒如何大義滅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