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秋野眼角挂着淚,自責道:“斷骨鞭留下的傷怎會是皮外傷?都怪我,要是我昨天在場,我定不會讓姜鴻這麼打你。還有我哥……”
姜顔已經猜想木秋野昨天沒有去思過殿是受了木秋霆的阻攔,自然不會怪她不講義氣。況且世家間的事情又豈是她一人能夠改變的。
姜顔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激道:“阿野,我知你好意。不過私自放走申氏餘孽确實是我的錯,我受罰也是應該的。”
木秋野擡手擦了擦下巴處的挂着淚水,打抱不平道:“姜顔,你不過就是放走了申氏的人罷了,找回來就得了。憑什麼他們還要污蔑你,說什麼你修煉邪術,簡直是豈有此理。”
姜顔問道:“你不這麼認為?”
木秋野認真道:“當然。雖然我哥說他看見你使了邪術,不過那夜天色那麼黑,難保他不會看錯。姜顔你放心,等到了鳳栖台,我一定會替你跟我哥求情,求他放了你。”
姜顔知道木秋野說這話是出自真心,而且她肯定也會像她說的那樣做。所以心裡很是感動。
因為當幾乎所有人都要她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無辜與清白時,還有人願意無條件的相信她,這本來就很難得。
姜顔還未感動完,木秋野便又湊近,偷偷摸摸的小聲說:“哎,拿着。這是顧西舟托我帶給你的信。雖然我并不想幫他帶,不過看在他是想幫你的份上,我隻好勉為其難了。”
姜顔低頭看了眼木秋野從囚車外偷偷摸摸塞進她手裡的紙條,意外道:“景陵君給我的信?”
随後她翻開紙條,隻見上面赫然寫着兩行字“周王弟子之死有疑,我會盡快查明,以證你的清白”。
顧西舟的字寫得很好,端莊秀麗,頗具蒼古樸茂之感。可姜顔卻無心欣賞,而是神經緊張的盯着“有疑”二字,突然覺得又驚又怕,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忍不住猜想難道是顧西舟在屍體上發現了别的什麼東西?
不會是惡靈的痕迹吧?
若是真被顧西舟查出那些人是被自己失控所殺,那日後該如何面對他?
木秋野見姜顔的注意力都在紙條上,便用手指敲了敲囚車,同時臉上擺出一副對顧西舟的東西不感興趣的神情,提醒道:“對了,顧西舟讓你不要胡亂認罪,等他查明真相,便會去鳳栖台找你。”
“什麼,他還要來找我?”姜顔緊張的擡起頭,心道:“完了,難道他是想親自定我的罪?”
剛好這時有人走過來了,姜顔發現後便很快的将紙條藏進了袖中。
木秋野被兩名木氏的弟子叫走之後,姜顔才靜下心來,開始認真的回想前幾日的事情。
自在林中找到申氏的劍後,顧西舟便開始神出鬼沒起來,在閣中經常看不到他的影子。
當時姜顔一心隻想着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放走申氏被關之人,确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她猜顧西舟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私下去查了周王兩家弟子的死因了吧。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快就查出眉目來。
姜顔覺得顧西舟向來是個穩重之人,若不是真的被他查出了什麼端倪,他是斷然不會給自己送這樣的信的。
那夜夜市自己被體内靈蠱所擾,有些亂了心智。雖然之後也親自認真去查看過屍體,并沒有在上面發現惡靈留下的痕迹。但自己确實直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來那夜到底有沒有真的對那幾個人下死手。
申氏那十幾個人當夜早于自己離開,本就是為了逃命而來,他們沒有必要再折回來殺人。
人不是申氏那些人殺的,這一點在姜家大牢裡放人時就已經反複确認過了。
各世家的人都認為人就是申氏殺的,所以才要将他們抓回來懲治。
若顧西舟發現那幾個人的死跟申氏扯不上什麼關系,那自然就對得上“有疑”二字。
但如果周王兩家的弟子真的是自己殺的,那他們身上必然應該會有惡靈留下的痕迹才對呀。但反複核實了那麼多次确實都沒有。
冷靜之後的姜顔越回想越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又理不出頭緒。
但有一點可以确定,顧西舟不是蠢人,若這事真被他查出跟自己有關,他應該不會給自己送信才對。
所以顧西舟說的有疑,到底是指哪裡有疑?
周王兩家的弟子如果不是自己殺的,那到底是誰殺的?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誰是這件事情的受益者?
想了半天,姜顔頭疼般的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綁着鐵鍊子,認清現實後的她開始自嘲似的笑了起來。在心裡感歎現在的自己自身難保,哪還有能力去為自己辯什麼真相,破什麼疑雲。
顧西舟是個有真本事守正義之人,擔得上皎皎君子四個字。他雖為四大家族的公子,身懷頂尖血脈,身份尊貴。卻從不恃強淩弱,仗勢欺人。世家間沒有哪個人會比他更富同情與道義。
姜顔相信他定會如信上所說查明真相,還周王兩家一個真正的公道。
哪怕最後被他查出來真的跟自己有關,人真的是自己所殺,姜顔也認了。
若當下真要期待些什麼。姜顔現下隻願木氏地牢不要像申氏那個深淵那樣黑,這樣她在臨終時便不止隻能瞧見鬼火,還能見着天光。不會像臭溝裡的老鼠一樣,死于肮髒,死于潮濕,死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