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姜顔在此站了多久，試探道：“你都聽到了？”

姜顔披着舊的大氅，半邊身子沒在黑漆漆的樓道裡，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傷了人？”

英穗津無意隐瞞，便坦白道：“對呀，救你的那夜，你差點走火入魔，你可還記得？”

姜顔心一怔，慌道：“我那夜真走火入魔了？”

英穗津先前就料到這事可能有蹊跷，回道：“那夜你強破囚車，又跟在場所有人不分敵我的大打出手。若不是因為你身上有傷，又中了我的迷藥，我們可能都不是你的對手。”

姜顔完全不記得對方說的這些事情了。不過她心神有缺時容易入魔，這個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從别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劣迹，姜顔内心除了羞愧，更多的是覺得害怕。

她下意識的用手捂了一下腹部的舊傷，料想是因為最近元氣大傷，未能及時得到補救，才會叫那惡靈鑽了空子，操控了她的神識。

英穗津見她低頭思索，心裡更加好奇了，疑道：“世家弟子自幼行熏香淨化之禮，普通邪祟根本影響不了他們的神志。你能告訴我那夜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姜顔本想着自己命不久矣也沒有什麼好隐瞞的。但一開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沉吟片刻之後，隻簡單的道了句：“我把自己的身體做成了一個器皿，将一隻惡靈封印在了裡面。”

聞言，對面的英穗津明顯被震驚到了，她甚至有點懷疑姜顔是不是在說笑。

消化了片刻，英穗津才一臉難以置信的重複起對方的話：“你身體裡封印着一隻惡靈？你該不會是還沒睡醒吧？”

“我是說真的。”姜顔十分認真的說。

這下她竟然覺得有些慶幸，慶幸在思過殿前她沒将這事說出來，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英穗津見姜顔看上去有些沮喪，于是收起了臉上的懷疑，連忙解釋說：“你别誤會，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以活人的身體封印惡靈這種事聽起來實在是太扯了。我之前也翻看過不少古籍，倒是看到過有人用自己的靈器封印妖魔鬼怪的。卻從未見過用身體封印的。”

姜顔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走到護欄前，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道：“若不是親身經曆，我也無法相信。英姑娘，你可還記得鬼王暗室裡的深淵？”

這個地方英穗津怎麼可能會忘？當時姜顔為了不拖累她，最後選擇跳進了深不見底的地洞中。

即便是現在回想，英穗津也還是對姜顔當時身上迸發出來的勇氣與義氣佩服得五體投地，對她這個人更是有種一種莫名其妙的敬佩感。

英穗津望着身旁的背影，詫異道：“你身上的東西是從那裡帶出來的？”

姜顔轉過頭，道：“正是。”

英穗津心裡頓時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怒火，她走到護欄邊，伸手往欄上一捶，恨道：“該死的申氏，真他娘的不幹人事。”

末了，她轉頭同情的看向旁邊的人，問道：“你控制不住它，可是與你體内蠱毒有關。”

姜顔搖頭說：“我原以為它與我同生同死，便也會與我一樣深受蠱毒之苦，卻忘了它是個已存在了幾百年，有形無實的邪煞本源，承受力比我強得多。倒是每每蠱毒發作，它便會趁虛而入，操縱我這具軀體。”

“你可有尋到解救之法？”

姜顔神情落寞的再次搖頭，語氣悲觀道：“這東西早已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擺脫不了的。”

見狀，英穗津伸手抓過姜顔的肩膀，安慰說：“老五的傷是意外，明日我便找機會與他們解釋清楚。你身上的蠱毒我們一起想辦法，我相信總能找到破解之法的。”

英穗津的話雖未真正給姜顔帶去生的希望，不過她知道真相之後的反應卻讓姜顔心裡一下子輕松了不少，因為人最難得的是被看見。

那夜姜顔難得有個溫暖的栖身之處。可她側卧于榻，卻是輾轉反側，整夜未眠。

愁悶之中由不得要多想：現在整個修真界幾乎都視自己為姜氏在逃的邪門歪道，月登山外估計都是等着抓自己的人。自己這一逃，木氏無處洩憤，姜家怕是會被推上風尖浪口了，到時姜鴻又該要腦殼痛了。

思過殿前演的那一場雖然讓姜氏與自己完全斬斷了關系，在百家前面洗清了姜家的嫌疑，勉強保住了姜氏百年的清譽。

但若是日後在山下不慎碰上姜家的人自己又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