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姜風鈴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對夏潤則的感情。
人們下意識想逃離的,大多是厭惡的存在吧?
可她……讨厭夏潤則嗎?
——不對,甚至恰恰相反。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很安心。
在綜藝裡,那家夥明明是個負分選手,卻能耐着性子聽她絮叨,教一遍的東西轉眼就能上手,還能反過來幫忙。
他會記得給她拿藥;
會在瓢潑大雨裡,給她送一瓶捂在懷裡的礦泉水;
甚至甯願自己被雨淋濕,也要用雨披護住懷裡的機器。
——就是那個時候吧。
對,就應該是那個時候,她心底有什麼東西,像是被那場大雨悄無聲息地淋濕、泡軟,然後變得……不一樣了。
哪怕是跟别人組隊,他的身影也總會跳進腦海。
這……怎麼可能是讨厭?
可如果不是讨厭,那又是什麼呢?
是害怕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害怕和夏潤則獨處了呢?
是海底撈那次?
不是,那時候他們吃得很開心。
好像……是從莫家出來的那個晚上。
夏潤則開着車,她坐在副駕。
車子在漆黑蜿蜒的盤山公路上疾馳——
車廂裡很靜,隻有引擎的低鳴。
她記得他專注的側臉,記得他那些不遺餘力的幫助……
難道夏潤則真的喜歡她?
這個念頭一出現,恐慌便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她。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是怕這份感情,并不符合三角理論中的理想模式?
是怕夏潤則的喜歡并非真心實意,隻是一時興起?
還是……她怕擁有之後,最後還會失去?
——害怕失去。
心髒猛地一縮。
原來恐懼的根源在這裡。
原來如此。
如果不是心底萌生了在意,又何必害怕失去?
所以……
所以,她是喜歡夏潤則的。
哪怕腦域芯片已經給出了最優分析,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終究沒能讓她放棄。
她還是……想試一試。
就像剛才,在便利店門口,視線交彙的那一瞬間。
她明明可以轉過頭,可以假裝沒看見,可以像對待陌生人一樣。
她沒有。
腳步被定住,心跳更是重重地漏了半拍。
承認吧,姜風鈴。
你其實,想見他。
兜兜轉轉,那些下意識的逃離,那些沒由來的恐懼……
都是喜歡的另一種證明。
姜風鈴還沒從紛亂的思緒裡完全抽身,對他的逼近毫無察覺。
夏潤則盯着那拒人千裡的身影,眸色沉得駭人。
他倏地踏前一步,從暗處走到燈下,冷白的光打在他臉上,顯得有些迫人。
“我給你發的消息,”他嗓音微啞,“為什麼不回?”
這句話終于将姜風鈴拉回現實。
她擡起眼,望進他沉沉的眼底。
在那一瞬間,什麼芯片分析,什麼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什麼對失去的恐懼……通通被一股更為洶湧的情緒蓋過。
憑着一股沖動,她快步上前,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突如其來的擁抱,瞬間擊潰了夏潤則所有醞釀的質問。
一腔怒火被這柔軟撞得粉碎,隻剩下僵硬的身體和瞬間空白的大腦。
然後,他聽見她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前傳來:
“因為我發現……我好像,是喜歡你的。”
夏潤則大腦宕機了幾秒,才遲鈍地處理完這句話的含義。
理智斷線。
狂喜混雜着不敢置信,頃刻間淹沒了他的世界。
大手扣住後頸,把姜風鈴拽回了旁邊的陰影之中。
下一秒,他低下頭,吻了上去。
姜風鈴的思緒瞬間被抽空,世界隻剩下唇瓣相觸的柔軟與濕意。
雨點噼裡啪啦地打在便利店的遮陽棚,雨水順着棚沿滴落,濺濕了緊密相貼的肩頭。
唇齒交纏間,她感覺到夏潤則的掌心覆上她的後腦。
随即,他微微側身,用自己寬闊的肩背,為她擋去了大半斜飄過來的雨絲。
這個吻,褪去掠奪的兇狠,竟然變得綿長而……溫柔。
他的唇瓣是涼的,沾染了雨夜的溫度,可探尋的溫熱卻滾燙,舔舐着她的神經末梢,将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叮咚——”
歡快的便利店門鈴聲響起。
姜風鈴渾身一顫,猛地回過神,推開了他。
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臉上更是燙得厲害。
她下意識看向便利店門口,一個撐着傘的顧客正收傘走進去。
雨勢沒有減弱,反而越發磅礴,街景被沖刷得一片朦胧。
偶爾有行人匆匆跑過,總會投來或快或慢的一瞥。
那短暫的注視,讓他們微濕的衣服、淩亂的發絲、以及臉上未褪的紅暈,全都無所遁形。
夏潤則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氣息拂過姜風鈴的耳畔,他低聲問:“你之前不是說……還想玩嗎?”
尾音微微上揚。
“那現在,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