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季止覺得自己好像獲救了,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幹渴的人飲到水源,整個人像是被拔了氣門芯,忽得放出一口氣。
而救他的人,快死了。
李小年頭皮發麻,想坐不敢坐,想說點什麼剛剛又已經把全部勇氣用完了 ,現在全靠桌子撐着自己那岌岌可危,搖搖欲墜的雙腿。
被李小年那麼一說,有人臉上挂不住了,想反駁點什麼的時候。
李大剛忍無可忍道:“行了,事情沒做就開始打退堂鼓,活該兜裡沒錢!”
季止清了清嗓子:“如果是錢的事不用擔心,我這裡有,如果後續賺了錢隻需要還我本金,虧了不用各位擔責。”
此話一出,四座皆靜。
剛提出反對意見的那幾個村委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季止從背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把銀行卡朝着前面一推,銀行卡很絲滑地順着力道滋溜到李大剛面前。
“這裡面有多少錢我不清楚,但應該隻多不少,我願意把錢拿出來當啟動資金。”
季止悄悄拉了李小年一把,接觸的掌心汗涔涔的。
李小年順勢坐下,看向季止的表情有些呆愣。
季止先是笑了笑,後面有些覺得欺負人了,附在李小年耳邊小聲道:“我也沒想到掏這麼快,沒來及和你說。”你就站出來維護我了。
季止心裡美滋滋的。
李大剛被季止一句話炸得沒反應過來,伸出兩根手指頭夾着銀行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看李小年又看看季止,憑空生出一股賣外甥求榮的羞恥感。
李大剛:“你想好了?這錢你拿出來了可沒有拿回去的道理了,現在反悔還有機會。”
季止:“想好了。”
李大剛把銀行卡妥帖地放進已經用出毛邊的皮夾裡收好,再開口時不免有些複雜:“錢的問題解決了,現在你們還有什麼别的問題嗎?”
本來最大的問題就是錢。
錢錢錢錢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平賤夫妻百事哀!
如今這個最大的的問題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輕易解決了。
方案人家也做了,錢也出了,賺了算他們的,虧了算季止的,此時再站出來唱反調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了。
村委裡蔡敏玲第一個站出來說話:“我心直口快,說的話你也别放在心上,話糙理不糙,既然有錢了,這份計劃書我覺得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嗑瓜子的也開口道:“我作為土生土長的筇山村人,想要村子發展起來的心比起你隻多不少,你可能隻是來玩玩,但這裡是我的家鄉,生我養我的地方。”
底下有人拉了把他的衣袖不讓他說了,嗑瓜子執拗地站在原地繼續道:“但還是要謝謝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出于什麼目的,但還是要謝謝你。”
李大剛聞言擡眼看了下李小年,原來自己想的是把季止安排在李小年屋裡,處好關系給小年在城裡找個好工作,這輩子吃喝不愁。
現在關系是處理好了,但現在有點處理得太好了,兩人都要睡一個被窩裡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剩下的時間裡,零零散散又有人起來表示對季止的感謝和對計劃書的認可。
李大剛看眼時間差不多了,把桌上的計劃書夾在腋下,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沒事了,那就散會吧,回家再仔細看看看計劃書,過段時間找個大家都有空的時候,好好規劃規劃。行了,散了吧。”
李大剛一發話,村委們把桌上的“筇山村發展計劃書(精簡版)”理好帶走,不多時會議室裡就空得差不多了,有人走的時候還特意跟季止打了招呼。
李大剛猶猶豫豫顧忌人多眼雜,隻能對着李小年道:“手電筒帶了沒?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小心點别摔了。”
李小年還坐在椅子上,人都走光了,季止等了又等,見李小年一臉為難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
看到這一幕,腦子有根弦突然搭上了,季止屈膝半蹲在地上,手指捏上李小年小腿肌肉。
酸麻的觸感從按壓處呈波浪狀擴散開來,李小年低低驚呼了一聲,酸得呲牙裂嘴。
“麻了?很緊張?”季止低頭用着适合的力道在李小年小腿上打着圈。
李小年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嗯了聲,努力想把腿往回縮。
不嫌髒似的,季止一把捏着李小年的腳踝往自己膝蓋上放,帶着點責怪意味道:“别動。”
李小年不敢動彈了,一低頭隻看到季止蓬松的頭頂,反而讓他心理壓力沒那麼大。
“你知道我怎麼知道的嗎?”季止努力找話題分散李小年注意力。
“你怎麼知道的?”
“周好璐還記得嗎?”
李小年不知道這關周好璐什麼事,靜靜等着季止接下來的話。
“周好璐比我和毛錢路也都小,是一路跳級上來的,我們曾經一起學過小提琴。後面一不小心學太好了,被選入樂團要在金色大廳表演,我媽怕周好璐年紀小心壓力大,讓我過去安慰幾句。”
中間季止停了一會兒沒說話,李小年着急追問道:“然後呢?”
季止好似在憋笑:“然後那個時候我麼們還不熟,我去安慰他,他說控制好心髒跳動頻率,深呼吸把面前的人想象成大白菜,就不會緊張,我信了。”
“演出很成功,散場了大家都走了,就周好璐一個人站在原地,我着急回家吃飯拉了他一把,他整個人從台上摔下來,磕掉了一顆門牙。”
“他說他還是緊張,腿麻了走不了,我就蹲在地上給他摁腿,後面我把他帶回家,他手裡捏着牙一邊哭一邊走,哭得還沒聲。”
“我媽看到周好璐滿嘴血吓一跳,問我怎麼了,我實話實說,後面……”
“後面?”
季止頓了頓:“後面我爸把我揍了一頓,讓我去和周好璐道歉,我拉不下面子,想了個主意就是給周好璐送糖,糖紙裡寫對不起。周好璐每次接過糖什麼也不說就把糖放進衣服口袋裡,搞得我以為周好璐還在生氣,隻好天天寫,天天送。”
“我後來才發現,我送的糖他都沒吃,整整齊齊碼在床頭,說是吃糖容易引發高血糖還容易蛀牙,感情我的道歉他是一個字都沒看到。我當時差點氣瘋,虧我還一個一個把糖紙剝開寫再包回去。”
“所以緊張腿麻了走不動路是很正常的,你不用為此感到羞愧和不好意思。”
李小年想象到小季止闆着臉一臉郁悶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冷不丁聽到季止說的後半句,小腿突然抽了一下。
季止不緊不慢按完了一條腿換另外一條腿,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踢了一腳。
低頭一看,灰色的衛衣就在剛剛多出來一個腳印,蠻新鮮的。
李小年的笑僵在臉上,努力伸手彎腰想幫季止把腳印拍掉。
誰料此時季止剛好擡頭,兩個人的距離無限接近,近到呼吸都糾纏在一起,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季止瞳孔裡的自己,李小年感覺有些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碎了。
季止突然捏住了李小年鼻子,像是惡作劇般制止李小年的呼吸,迫使李小年嘴唇微張。
然後季止貼了上來……
先是唇與唇的厮磨,然後是舌尖把唇縫挑得更開,從外濡濕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