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窗外已經蘇醒的鳥兒和沙沙的海棠樹就如摩挲的呓語一般，将餘長笙慢慢喚醒。

她有些迷糊地掀開被子，恍地一敲腦袋卻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怎麼睡着，又是如何跑到這床上來的了。

不過這後半夜睡得還真是少見的安坦，她舒心感歎。沒有了夢魇的折磨，她才能撥開那些一直纏繞在腦海裡的殘忍畫面，從中覓得片刻甯靜來。

不過好在現在也已經是天亮了！她欣然一笑，立馬起身下床去，一步步地在宮女的伺候下更衣洗漱，重整妝發。

裝整完畢後，她坐在鏡子前，銅黃色的古鏡映着她修美俏麗的臉龐，也在邊緣隐隐地倒映着昨夜那扇半開着的窗戶，如今卻早已經被好好地合上關緊了。

她的神色被那扇窗戶吸引過去，不知為何身體又不受控制地站起來，一步一步緩緩地向那窗戶走去。

站在窗前，她嘩然一推，一道利落有力的劍風就從窗外嗖地落到面前，将她肩上的絲絲長發揚起，又不作任何停留地潇灑離開。

闊大的院子裡，一道墨黑的身影正在海棠樹下快速舞動，手中的長劍呼出穩健，流暢的動作就像是道墨色的勁風般淩厲地掠過長空。

雖然她劍術造詣淺薄，但還是驚喜地為他的劍法感到贊歎敬佩。在他手中那快速流轉變幻的長劍下，一回又一回攻防有緻的招式緊密破出，力量勁猛奪人要害，卻又從不曾偷招耍技，将對手置于窘迫之中。

劍法如此迅速密緻，劍風如此淩厲端正，這樣看起來他不像是一名獵戶，反倒更像是哪國的将軍王孫。

如果她也可以練劍……餘長笙想着，思緒忽然迷路般地無意走進一片怅然之中。

“公主。”

餘長笙正看得出神，吟夏卻來了。

“公主你也在看左公子舞劍啊。”吟夏欣笑道：“這次一看，左公子的劍術果然了得！不過……他們習武之人都是如此這般勤勉的嗎？記得好像看見他從天沒亮就在練了，不累嘛……”

“天還沒亮？”餘長笙輕聲驚呼，昨夜距離天沒亮沒剩幾個時辰，難不成他……一夜都沒睡？

但心底剛剛才生出一縷憂慮，卻又被她毫不留情地立馬打消。練得再好的劍術，習得再高潔的劍風，如果隻是行濫殺狂妄之道，一切都隻會是徒有其表不入正道，練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冷冷地沉了一口氣，餘長笙便直接關上了窗，轉身去用早膳。要知道今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

“一錢何首烏，三錢斷腸草……”看藥爐大火燃至，餘長笙趕緊照着毒經的方子把藥材一一放入爐中，最後，隻需要靜靜地等待藥成，就行了！

但這個方子……真的會是她要找的那一個嗎？餘長笙緊緊攥着手心，心中一陣拂不去的緊張與焦灼。

一定，一定會成功的！她在心中不斷默念。要知道，這個方子可是她這半年來多日來苦苦閱遍群書許久才找到的、和當初中毒症狀最像的方子。

而現在隻要能知道她和母妃當初中的到底是什麼毒，肯定就能順藤摸瓜追查到兇手了！

餘長笙滿懷欣喜地守着藥爐，靜待其中的佳變。

但太陽越照越高，桌台上的香灰漸漸散落，這毒……怎麼還不像書裡寫的那樣由黑色變為淡黃色？餘長笙頹靡地盯着藥爐歎氣，“難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你的垂盆草。”忽然桌面輕“砰”地一聲，一個如清月般疏冷的低沉聲音就從頭頂傳來，随後是一襲如墨的黑衣映入眼簾，擡頭不經意間一瞥，竟有幾分魁梧清俊之氣。

“你怎麼來了？”興許是這人先前總逼迫她要解藥，這會兒又擅自涉足藥房，餘長笙詢問，反倒沒有給他好氣。

“你在煉毒？”左承安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直接在一旁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是又怎樣？”餘長笙不以為然，又朝他眨眨眼睛努嘴道：“難道我在自己的藥房裡煉毒，你還管我不成？”

左承安靜坐着不說話，眼睛裡凝起沉思的水光。

“烏頭，商陸，斷腸草……你煉的這毒藥，甚是酷烈少見。”

“你也懂毒？”餘長笙眼睛一亮，炙熱地看向他。

左承安沉着眸，似笑非笑地微微搖了搖頭，“不懂。”

“可你既然能準确地辨出這幾味藥材，就休要騙我了！”餘長笙争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