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待汪貴一出,紀四發難,便到兩方人馬硬碰硬的時候了!
然而,刀口舔血的土匪直覺從不出錯。季成的手剛扶在門把上,汪貴便不經意開口道:“外面,太安靜了。”
季成一愣,随即心頭一緊。
多年與汪貴并肩,即使無異狀,他也開始敏銳察覺到不對勁,忽地想起許昂突如其來的離崗,以及紀守仁莫名的出現。
他與汪貴對視一眼,瞬間心照不宣。
季成快速示意汪貴後退,緊接着猛地舉起刀,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
果然,門外寒光一閃,鋒利的劍刃劃破夜色,破門而入!
紀四布下的高手如影随形,動作迅猛,冷冽氣息随着腥鹹海風彌漫開來。
季成和另一名護衛神情振奮,殺心大起,卻穩如磐石,迅速将汪貴護住靈活後撤,瞬間與闖入的黑影交纏一處,刀劍碰撞響聲刺耳,火星四濺。
祁韫是頭一回見如此激烈的場面,雖經曆過紀宅的血腥洗禮,仍難掩内心忐忑。
幸好,這次她無需做過多僞裝——汪貴竟然在這緊張的局勢中還能保持冷靜,甚至抽空回頭瞥了她一眼。
她立刻配合,露出一副自然無比的震驚和恐懼交織的表情,随即強作鎮定,眉頭微蹙,滿臉寫着“我不知情”的無辜。
不料,汪貴不知作何想法,竟大步回身折返,神情冷厲,要一掌擒向祁韫心口!
或許他是于瞬息之間識破真相,或許僅是出于枭雄直覺,總之已斷定,這來路不明的“紀三爺”是破局關鍵!
袁掌櫃早已吓得破聲尖叫,連滾帶爬地躲到祁韫身後。
或許因身邊還有這個她承諾要護全的“忠仆”在場,祁韫反倒生出幾分孤勇鎮定,站穩未動,右手卻悄悄背至身後,死死攥住椅背,正欲開口震懾汪貴,實在不行便掄椅孤注一擲。
卻在此時,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兩側木闆牆同時炸裂,碎片四濺如箭,塵土飛揚,竟有四人破牆而入,勢如猛虎!
祁韫見機也快,趁碎木激射的一瞬,一把扯住袁掌櫃的腰帶,借他後仰的慣性狠狠一拽,仿佛腦後有眼看也不看,順勢朝最近的牆壁破口翻滾過去。袁掌櫃身軀笨重,若非她生死一線間爆發力驚人,祁韫根本拖不動他。
就在兩人倒地一瞬,一隻手堪堪從她襟前掠過,汪貴撲來未成,反被寒光一閃,削斷手掌!
紀守義揮刀甩血,獰笑一聲,刀鋒再落,殺意如雷。
祁韫已顧不上看戰況,被袁掌櫃重重一撞一摔,幾乎喘不過氣,不得已松手滾落倉外,身軀一沉,險些陷入泥地。
她強撐一口氣起身,剛站穩,便覺手臂被猛地一扯,緊接着幾聲刀鋒交擊,血肉橫飛中,那人已将她生生拖出混戰圈子。
是連缺。
祁韫被連缺死死拽着狂奔,隻覺五髒六腑都颠得要吐出來。兩人一口氣沖出百餘步,才逃入紀四爺布下的接應圈。數十人立刻圍上,将他們護在中央。
脫險那一刻,連缺一松手,祁韫再難強撐,扶着臨時掩體緩緩俯身,彎腰喘息,渾身虛脫汗如雨下,止不住地發顫。
還未等她喘勻止顫,身後怒吼破空而出,聲如碎玉斷山:
“殺我無礙,東南必大亂十年!”
那聲音裹着滔天的恨意與悲憤,仿佛要将這世間一切清算、傾覆。怨毒、不甘、詛咒,一齊炸進夜色,将天地撼動搖顫。
祁韫心頭一震,擡眼望去,天穹無星,月隐霧中。灰白水氣壓得低如垂幔,夜幕寂靜如死,仿佛一張失控的棋盤,即将翻覆。
她耳畔似幻覺有喊殺聲自天邊傳來,破風破火,一重重擊打着心跳。
盤踞東南十年、禍亂不止的巨寇汪貴,至此終于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