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房間裡傳來一道女聲。
靳則序那張被緻死量檸檬酸到扭曲的臉終于和緩了下來,他沒放下杯子,開門進去。
站在窗邊的人女人沒有轉身,輕輕歎了口氣,說:“阿序,适可而止。”
靳則序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你決定放棄年家的一切,那繼承者的位置必然落在年詩頭上。”
老宅的房間太多了,除了主人家的卧室,幾乎每間客房都大同小異。
一場盛大的宴會,老宅燈火通明,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窗前的人推開窗戶,從三樓往外看出去,後院裡除了偶爾有老宅的傭人走過,空無一人。
訂婚宴的主人公之一緩緩轉過身,擡眸間,目光落在了窩在沙發上品檸檬茶的人身上,她往前走了兩步,說,“小詩還年輕。”
沙發上的人一聲輕笑,“嫂子,人年輕可以,不能蠢啊。”
一句戲谑的‘嫂子’,年意差點被裙子絆了一跤。
“你不用那樣稱呼我。”她糾正道。
身為年詩的姐姐,年意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是怎麼嬌生慣養長大的,就是寵得太過了,才不知輕重,無法無天。
這回給她個教訓吓吓她也好,省得哪天真闖了禍,悔都來不及。
靳則序放下手裡的杯子,才想起來和年意叙舊,“小意姐,好久不見,你越來越好看了。”
他當年被趕出國的時候,年意已經上高中,多年未見,大家褪去青澀,現在的年意更加從容優雅。
年意知道這家夥的德行,死性不改。
下一秒,優雅有涵養的年家大小姐提起身上這件香槟色拖地長裙,一屁股坐在了靳則序對面的沙發上,問,“帶煙了嗎?”
“裝不下去了?”靳則序揶揄道。
年意不耐煩道:“沒帶?”
死性不改,靳則序算是看明白了,“少抽點兒吧,等會兒還等下去應酬呢。”
應酬?都是逢場作戲,她今年一年的假笑KPI估計都得今天一天就能完成。
“你哥呢?”年意想起來問宴會的另一位主人公。
“不知道,估計樓下呢吧。”靳則序說,“怎麼說你和我哥也算是青梅竹馬吧,你就沒一點意思?”
“什麼意思?”年意明知故問,“除非他能生孩子,那我和他的關系說不定能多一個醫生和患者。”
他小意姐還是一如既往會說啊。
也不怪年意怎麼講,他們幾個家族算得上是世交,幾個小輩年紀差不多,除了靳則序加入的時間短一點,其他幾位都應該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
靳成規,從來都是那種隔壁家孩子的存在,品學兼優,透着股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穩重。
靳則序還記得年意曾經暗地裡吐槽他哥,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悶葫蘆。
細細想來,靳則成要是個悶葫蘆,青春期的年意簡直就是個叛逆的炮仗。
炮仗炸葫蘆。
葫蘆能不能炸開還難說呢。
年氏現在的董事,也是就是年家姐妹的父親,年向延,并不是做生意的料,這幾天,公司效益每況愈下,靳則序也有所耳聞。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年伯伯應該也不會走到聯姻這一步。
靳則序摸了摸自己的西裝口袋,給年意遞了一根煙過去。
年意接過那根煙,問:“你這次回來,什麼時候走?”
靳則序聞言輕啧一聲,“怎麼一個個都盼着我早點走?”
“除了我還有誰?”年意點了煙。
淡淡的煙霧飄起來,繞開年意光潔的脖子和盤起來的頭發,拂過精心打理過的劉海,一整個慵懶散漫。
“我哥。”靳則序說。
年意一噎:“……”
“短期不打算走了。”靳則序站起來,“麻煩你記得轉告一下我哥。”
年意沒心思追問他要留下幹什麼,“…………沒時間。”
她在醫院忙得很,要手術,要帶學生,還要寫論文,要不是自己是當事人實在沒辦法缺席,年意連這個訂婚宴都不想參加,浪費她的時間。
“時間嘛,擠擠就有了。”靳則序拿起桌上的杯子,淡淡道,“先走了,等你盛裝出席。”
年意的視線随着他站起來的動作落在靳則序手裡的杯子上,“一杯檸檬水你還要拿來拿去的?”
年意無語,知道的是一杯檸檬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瓊漿玉露呢。
“我樂意。”靳則序看向她身上的拖地長裙,“要不要我找人給你換件衣服?”
“換衣服幹嘛?”不是挺好看的嗎?
靳則序意味深長道:“方便你逃跑。”
年意聞言抄起手邊的抱枕往前砸,“滾你丫,跑個屁。”
靳則序好像腦袋後面長眼睛了一樣靈活躲開,門一開一關,沙發上,年意掐着煙的手緩緩垂下來,眸色也漸漸暗了下去。
年意就這麼盯着前面的沙發扶手看了許久,手裡的煙燃盡了,她才注意到沙發上的一個藍色絲絨盒子。
她走過,打開盒子。
粉色的鑽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年意笑了一下,她拿出那條項鍊戴在自己空空蕩蕩的脖子上,一張紙條從盒子裡掉了出來:
——訂婚快樂。
拿着這張輕飄飄的紙條看了許久,思緒萬千,年意突然深吐了一口氣,靳則序,還是今天第一個祝她訂婚快樂的。
在靳則序被趕出國之前,自家妹妹年紀還小,她和靳則序好的像親姐弟一樣,時隔多年,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年意也說不清楚。
她擡眸看向窗外,和靳家的聯姻隻不過是利益交換而已,她不吃虧,也不妄想奢求其他。
靳則序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在年意腦海裡盤旋。
“韓楊來了,如果你不想見他,他到不了你眼前。”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下來,落在窗台上,窗簾飄動,冷風灌進來。
年意緩緩走過去,掌心的紙條揉成一團,年意擡手将它扔出窗外,而後關上了窗戶。
三秒後,一柄黑色的雨傘進入後院。
……
後院的燈光靜谧深邃,雨滴噼裡啪啦落在傘上,順着傘骨緩緩從年詩面前滴落下來,年詩拎着自己的裙子。
雨水打濕院子裡的磚塊,有點滑。
她走得不快,身側撐傘的人有意配合她的步伐,同樣腳步緩緩。
和一個不算熟悉的男人在同一個傘下,年詩心髒砰砰砰地跳,她不敢直接去看身邊的人,但架不住好奇心,隻能小心翼翼地偷偷瞄。
年詩匆匆掃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垂下的睫毛緩緩扇動時收回了視線。
年詩并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裡,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為自己撐傘,溫和禮貌,俨然就是一個侍應生的樣子。
靳家的院子很大,年詩有意的,腳步越來越慢。
“你确定能幫我找到靳則序?”年詩問,
“不确定。”身邊的人說,“但可以試一試。”
“你和靳則序是什麼關系?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