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徽沒有沒有接帕子,擡手抹去嘴角的血,幹脆利落地站起來:“我去。”
“太好啦,你可算是答應了!”陳平沒想到她答應地這麼快,将帕子收回袖子裡,難掩欣喜,忙作揖,“我替陛下多謝你。”
趙令徽眼疾手快地擋住他,瞥他一眼,半開玩笑地道:“可不敢當戶牖侯的謝。你這帕子……還是自己好好收着罷,回頭讓望卿知曉了,可有你好受的。”
“宣陵君還請早些動身,切莫耽擱了。”見趙令徽開他玩笑,陳平就知道事情成了十之七八,“若陛下解困,回到長安,别說是一方帕子,就是我夫婦二人,也要親自謝宣陵君。”
趙令徽:“謝就不必了,你我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罷了。不過,這樣的事情,這是第二次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了。”
“那是自然,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願意用着損己不利人的法子。”陳平歎息。
趙令徽瞥他一眼,心說可不見得。
趙令徽:“我走了,戶牖侯保重,切記照顧好陛下。”
陳平:“宣陵君這就走嗎?”
“事不宜遲,如戶牖侯說的,你我等的,但是大漢等不得。”趙令徽挑眉,“戶牖侯不也是這麼想的麼?不然也不會讓那兄妹在帳外等候了。”
被猜透了心思,陳平也不惱,莞爾:“宣陵君保重。”
趙令徽走出帳外,一對男女靜候在那。
女孩長了一雙很澄澈的眼睛,水汪汪的,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男孩比女孩高一點,見有人出來,把女孩護到了他身後。
這一雙兄妹,是他們在來的路上,從匈奴手中救下的。本想帶回去養在府裡,沒承想……
有什麼從趙令徽腦海中一閃而過,随即又消逝了。
是逝去的爹娘。爹娘還活着的時候,也是這麼護着她的。
如今,她卻要把這一雙跟當年的自己一樣無辜的兄妹,送到匈奴手中。
“阿姊,你帶我們去哪兒啊?”女孩從男孩身後探出腦袋。
“我……我帶你們去個好玩的地方。”趙令徽面不改色。
“好啊,我聽阿姊的,阿姊給我們吃的,阿姊是好人。”女孩笑的眼睛彎了。
趙令徽有片刻的走神,忽地,女孩的笑容在眼前放大,趙令徽吓得退了兩步,猛然驚醒。
趙令徽躺在榻上,捂着額頭,呆呆地望着營帳頂,緩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氣來。
額頭上冒了汗,手心濕漉漉的,陽光從營帳縫裡擠進來,落在趙令徽臉上,耀地她睜不開眼睛。
還好,是一場夢。不,它曾經真真切切地發生過。怎麼又夢到前世的事情了。
夢裡那女孩的眼睛在她眼前久久揮之不去。
白登山七日,她永遠也忘不了。她也忘不了,自那以後,大漢多年的屈辱。
“就算是他活着,陛下又怎麼可能放心把兵權交給他。”
陳平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趙令徽攥緊了拳頭。不,不一定。萬一他好好活着,萬一他有兵權,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呢,是不是大漢就不必如此屈辱了,是不是百姓也不必流離失所了。
讓多疑的陛下相信功高蓋主的将軍,讓一生驕矜的将軍伏低做小卑躬屈膝。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簡單的事情。但不管哪一個,趙令徽都願意去試一試,為了大漢,為了百姓,大漢不能再有那樣的屈辱,她不能再眼睜睜看着百姓受那樣的苦,也不能再把百姓送與匈奴人。
想到此,趙令徽翻身下榻,走出營帳外,看天色,已明多時了。天空空明一片,扶桑正亮,掃淨趙令徽心中的陰霾,不由得思量起重生以來的事。
許是因為那個吻,韓信都沒像上輩子一樣,親自來給她送衣服,而是遣了手下将士來送。和衣服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堆軍中文書。
那日小将向趙令徽說明了軍中大概的情況,趙令徽問了幾件重要的事,就讓他下去了。
看到外頭來來往往巡邏的将士,趙令徽才察覺,重生幾日了,除了那天,再也沒見過韓信。處在一個軍營裡,司馬不見将軍,叫人說來,實在是奇怪。
叫奸細知道了,怕不是要說漢軍司馬和将軍離心了。
“——離心?”提起這個,趙令徽目光微動,一拍手,上輩子怎麼沒想到呢,這樣不是可以迷惑楚軍放松警惕嗎,恰如韓信暗度陳倉一樣。如果和暗度陳倉配合使用,會讓楚軍更加信服啊。
想到此,趙令徽提步去找韓信。把守韓信營帳的小将說,大将軍不在帳中,趙令徽就去演武場尋。
日頭正好,趙令徽眯眯眼睛,這個時辰,他大概正在演武場練兵。這麼想着,趙令徽一擡頭,就看到高台之上,一個青色的身影衣袂翻飛,正在舞槍。
少年人手持銀槍,銀槍在空中畫出漂亮的弧線,烈烈生風,配合少年的身姿,不能不說是一副好景。槍法不算複雜,在他手裡舞地那樣漂亮。雖然漂亮,卻帶着濃濃的殺氣,讓人不敢冒犯。
一套舞完,他又逐步給士兵們講解每一步是怎麼走的。槍法像他的人,光明磊落,但是出其不意。
趙令徽聽得入了神,一眨眼韓信已經講解完槍法,注意到高台下的她了。趙令徽剛要說什麼,韓信就走下演武台,朝她相反的方向走。
“哎——”趙令徽欲言又止,隔着這麼多将士,不好直接喊他,好不容易繞過去,人已不見了身影。
趙令徽看是在軍中,罵不出口,氣的跺跺腳。
“趙司馬。”有人在趙令徽身後停住,似是有所求。
趙令徽輕咳一聲,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轉過身:“何事?”
“有人……有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