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堯往嘴裡塞了一塊魚肉，才道：“我故意詐她的。”

他放下筷子，正對着宋琰，“宋琰，如果你是一個沒有武功且并未中藥的被害者，面對我這個想殺你卻看起來柔弱的人，你會怎麼辦？”

驗屍單上寫着死者體内沒有迷藥等緻使人失去力氣的藥物。

“出于對生的渴望，我想殺死你，隻有你死了，我才能活。”宋琰想起鳴春手背上那道傷痕，比對着死者和鳴春的身量，繼續道：“但我沒有殺死你，我的長甲隻劃傷了你的手背。”

“為什麼？”封堯循循善誘，“為什麼你殺不了我？你明明有足夠的氣力，而我看起來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實力懸殊，你為何殺不了我？是因為我有武功嗎？”

宋琰垂眸，看向驗屍單上的一行字。

【死者後背骨頭全部斷裂，懷疑死前收到重擊。】

宋琰搖了搖頭，“不，你的武功隻讓你被我劃傷，我殺不了你是因為……”

兩人對視一眼，宋琰如夢初醒，一瞬間将他從三日前黑暗陰森的護城河拉回現實，渾身顫栗。

“因為……有另外一個人阻止了我？”

封堯眼底的肅殺全然退卻，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當日護城河邊除了死者和鳴春外，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或許才是真正的兇手，至于鳴春，頂多算個幫兇，畢竟……”

封堯指了指小臂和脖頸所處的位置，“畢竟她這兩處毫無傷痕。”

宋琰睜大雙眼，應道：“但驗屍單上寫着死者口部内處有血肉殘餘。”

“應該是死者和虐殺她之人在争鬥時從對方身上啃下來的。”封堯根據蛛絲馬迹一點點還原現場，“且虐殺之人應該是一個比死者和鳴春的身量還要高上許多的……男子。”

“等會兒！”宋琰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封堯的速度，“為何是男子？”

封堯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宋琰在屋頂，隻能聽到聲音，并不能看到屋内景象，“我的錯，差點忘了你看不見。”

宋琰：“什麼？”

“深藍色，你見哪個青蔥年歲的女子會穿深藍色出門？”宋琰緩緩道：“我問過老鸨，鳴春從前乃至現在隻穿粉色，卻大概從半年多前房中忽然多了許多深藍色的物什，她隻喜歡粉色，為何會留下深藍色的東西，除非……”

兩人對視一眼，宋琰應道：“除非深藍色代表其他不可言說之人。”

“聰明！”宋琰灌了一口茶，“三日前黃昏時刻至深夜時分出現在護城河附近的男子都要仔細排查，另外還有修車行老闆那邊也要查查，畢竟你們查案子總要講究一個證據。”

“交給我，我讓人去辦。”宋琰爽快地應下了。

忽然，一隻信鴿跌跌撞撞地飛來，落在他們這道隔間的窗沿上。

封堯本在喝湯，看見這肥嫩的信鴿，嗆了一口。

宋琰從信鴿腿上取下信件，揶揄道：“你這是想到什麼了，喝個湯都能嗆着。”

封堯拿起一旁的絹帕淨手，“想起我一個好友，他也養着一隻和你這隻差不多肥美的胖鳥，每每傳信都這般搖搖晃晃而來，着實有趣。”

“上界也用信鴿傳信，我聽他說你們都用傳音來着。”宋琰饒有興趣道。

“我也想問來着，但他嫌我煩讓我滾蛋。”封堯絲毫沒有被罵後的情緒低沉，反而将其當做談資，“話說你們用信鴿是為何？”

宋琰打開卷起的信紙一看，挑了挑眉才道：“一來是省時省力，二來便是……信不過人罷了。”

封堯一頓，随後笑着搖了搖頭。

宋琰臨時有事，二人便分别。

分開後封堯累得緊，想回去睡一覺，他困倦得厲害，隻覺下一刻就會倒在路上睡着，強撐着回到客棧，躺上床的那一刻卻發現睡不着了。

封堯“啧”了一聲，歎一句這睡意真是比三歲的小崽子還狡猾，再次認命地爬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變出紙筆，将唯一、魔物、化骨石、無字碑、二丫依次寫在白紙上。

他撐着下巴，嘴裡喃喃自語，“這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

“要不用術法試試？”

封堯掌心翻轉，正打算施咒于其上，身後忽然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玉手，覆蓋在他的手上，手心的靈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身後有人。

封堯渾身一凜，不動聲色。

身後是誰？

魔族？還是那樁殺人案的兇手？

“不許用靈力。”

溫潤如潺潺流水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鼻腔嗅到熟悉的檀香味，封堯全身的力似乎在一瞬間被卸下，習慣性的警覺蕩然無存，心底隻餘留一片甯靜。

他沒有起身，反而頭朝後仰去，“不是說三天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眼前，從前日日相對不覺有什麼，如今不過兩日未見，封堯竟覺得恍如隔世。

将離站在封堯身後，一隻手蓋在他想動靈力的手上，另一隻手搭在封堯的肩膀上。

他俯下身，湊到封堯耳邊，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低聲道：“封堯，吾不在的時候，你去了何處，身上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