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偏移。
斑駁的金點披在頸後,燒得皮膚火辣。近似中暑,盛意蹲在地上,盯着那片廢墟,視線微微失焦,淡黃的琉璃、綠色的枝葉、粉黃的花,彙成打翻的色盤,模糊一片。
“……我向你鄭重的道歉。但是,事關裴家的名聲,無論如何,希望你可以保密。我們會補償你……”
她仰起頭。
裴暨的眉眼飽含歉意,清朗溫和。無暇欣賞,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臉龐右側,蹲在角落裡的小貓引走。
它已經從壁爐上跳下來有一會兒了。
盛意站起身。
長時間的蹲姿,産生輕微的頭暈目眩,她有點踉跄意味地走到小貓身後。
“……喂。”
手指幹巴巴地戳了戳它。
沒來得及收回,極快地,被對方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剜掉一塊皮肉。
“呀!”
劇痛錐心。
後背頃刻密布一層冷汗,她低呼一聲,疼得向後倒,跌坐在地上。再回過神,小貓已經離開了,隻有半敞的窗戶在微微顫動。
裴暨快步趕來,查看了她的傷口。
“傷口有點深,需要去醫院。”他用紙巾暫時地止住血流,擡起頭,極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吐了口氣,“……盛意,今天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不知道是因為驚吓、無措,還是疼痛,她的臉色微微發白。
日光渡過臉側,像渡過一張半透明的紙。
渾渾噩噩地,跟他走出了房間,穿過前廳。幾句呵斥與詢問混雜成一團噪音,刮過耳廓。
直至坐進車裡,她依舊沒有開口。
裴暨偏過頭,“是不是想罵我?”
“沒有。”她低低地開口,“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
睫尖動了動,蓄在眼框裡的水氣滾落,“……明明都是一家人,我是真的想和她好好相處。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就因為我們運氣比别人好一點?”
她捂着臉哭起來。
伏在膝蓋上,細軟的發絲垂着,折射緞似的光,随着哭腔輕顫。
是脆弱的、柔軟的。
是激發雄性保護欲望的。
裴暨探出手臂,輕輕搭在瘦削的肩上,“抱歉。今天這件事,我會讓她親自和你說對不起。”
盛意擡起頭。
淚眼婆娑地看着,順勢向後,倚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沒關系的。”漆黑的眼仁抵着上目線,眼眶泛紅。她已經止住了哭,隻是聲音哽咽,“裴叔叔那麼寵她,你一定會很為難。”
裴暨:“再寵也要有個限度。”
喘息片刻,
氣息裡的塵埃落定,她突然半開玩笑地說,“你就不怕我報警,把裴嘉甯告了?”
裴暨也笑着搖了搖頭,“裴家有最好的律師。”
他不是不信。
是不怕。
嗔怪一聲當作結尾。盛意不再說話,将頭别向另一邊。
光亮的窗面上,她的眼睛時隐時現。途經敞亮的大路時,不甚清晰;鑽進昏暗的隧道時,掠動牆壁上的白熾燈過曝的斑點。
濃烈的情緒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