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沈晚棠神色怪異地搖搖頭,她的語氣有些低落道:“師兄要我斷了與他的兄妹之情……自晚棠生辰後便再沒見過了。”
“他的選擇是對的,卿言他也是為了你好。”
無行神君說完後又忍不住語重心長道了句:“你們二人同為我無情道一脈,可卿言即将修得真神境,你卻入不了道。若你真心希望卿言早日修得真神入仙途,便不要讓他再為你憂心了。”
沈晚棠頓了頓,臉色慘白:“……師父的意思是,師兄去救我了?”
無行神君不置可否。
“師父的話晚棠記下了,晚棠下次一定不會再讓師兄為難,晚棠……晚棠往後會遠離師兄的,晚棠也願助師兄早入仙途……”
話落,沈晚棠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幾乎咳出血味來。
無行神君取了一瓶丹藥出來,遞給她。
“為師的還命丹全賜予你師兄了,這瓶九品療愈丹便給你,你先服下一枚再回話。”
“謝謝師父。”
沈晚棠沖無行神君牽出一抹溫軟的笑來,然後服了一枚療愈丹。
無行神君:“可有好些?”
沈晚棠點點頭,緩了幾口氣後,她才繼續解釋道:“那個魔頭一心隻想殺了師兄,他想用我來要挾師兄,所以他沒有殺我……他隻是把我關了一些天。”
“直到有天,我記得那天的月亮很圓,大概是十五元夕夜,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萬毒宮很亂,還來了幾位魔君……好像打起來了。”
沈晚棠後知後覺,怔愣道:“難道那天……其實是師兄?”
無行神君緩緩點頭:“便是那天,沒錯。”
“那天萬毒宮被毀,師兄來救我我才得以趁亂逃走,可師兄卻……”沈晚棠一字一句艱難開口。
不一會兒,少女紅了眼眶。
“是我拖累了師兄。”她一時間有些喘不上來氣,捂着胸口重重呼吸着。
“師父。”
突然,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從身後傳來。
沈晚棠猛然間回頭,看着一襲雪衣的沈卿言大步而來,她盯着他半晌說不出來話。
無行神君上下把沈卿言檢查了個遍,最後才點點頭:“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就在方才,沈晚棠還在徒步過來時,他就傳了一封手令給沈卿言,免得他再去涉險,沒想到回來得這麼快。
思及此,他又想到什麼,詢問道:“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晚棠早已逃出了魔域,你還留在那兒做什麼?”
沈卿言垂眸,語氣平靜淡然,回應道:“弟子離開萬毒宮後便去了凡界,因尋不到師妹便作罷,沿途倒是救了無數百姓。”
無行神君微微蹙眉。
到底是誰在元夕那天口口聲聲說要去救人的?難道不是他沈卿言嗎?!
找不到人就作罷?
糊弄糊弄别人還差不多!
無行神君一揮袖,揉了揉眉心道:”罷了罷了,随你們去吧,你們心中有分寸便好,能回來就好……”
他負手離去,幾瞬過後,身影徹底消失在雲華殿内。
“師妹。”沈卿言這才微微轉身,垂眸看向沈晚棠,然而對上師妹的雙眸時不免一怔。
少女穿着一身髒亂的青衣,臉色蒼白賽雪,皮膚分明那麼白,可那雙眼卻泛着紅,琉璃色的眸子裡盛滿了瑩潤的水光。
他要脫口的話忽然頓住,合上唇,又開口,道:“你方才的話師兄聽見了,回來便好。”
“師兄不像師父一樣問問晚棠嗎?”少女不禁伸手拉住他的袖口。
沈卿言看了一眼,臉上眼底神色無波無瀾,冷淡得仿佛并不在意,“師妹能回來便好,其餘的不必再說。”
“回去吧。”
青年轉身離去,袖子從手中溜走,留給她的又是那道決絕而無情的背影。
沒有多餘的問候,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他的視線甚至都不願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一瞬。
沈晚棠捂着沉悶的胸口靠着一根玉雕殿柱蹲下,她喘着氣給自己服下一枚醒神丹。
閉上眼,她回想起了那天在萬戮城的師兄。
那天師兄或許是為了她而去的萬戮城,但殺光那些該死的魔頭遠比她更重要。
她一早就知道,師兄心裡極度厭魔,救她和殺魔并不沖突,救她隻是舉手之勞,順手之事。
沈晚棠緩緩睜開眼,入眼的卻是不知何時又折返站在她面前的師兄。
沈卿言緩緩朝她伸出手,眼底神色幽暗莫測,她隻靜靜看着他,扯出一抹溫順柔軟又透着幾分虛弱的笑。
她從不奢望師兄來救她,自然,他所說的所有話,她根本不在意。
一切不過是為了……做戲。
她伸出手,握住師兄溫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來。
他從頭到尾一語不發,沉默寡言,隻是盡了一些師兄之責扶着她催動靈符回了靈峽峰。
沈晚棠被他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她頭也不回地進了寝屋,關門的時候卻發現師兄還在院中目送着她。
青年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所思。
門縫一點點被她合上,僅餘幾指寬的距離,她的冷眸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注視着他。
極度陌生的眼神讓院中沈卿言的黑眸變得深邃,心下微沉,他看見師妹淡垂下那略顯陌生的眸,推門……
最後一點縫隙即将被徹底合上。
然後下一秒——
沈晚棠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那隻手近在眼前,幾乎能清晰看見他因為用力而顯出的淡色青筋,這隻手就這麼在她眼前穿過門縫緊緊扶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