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不錯,不過,不好的結果我已經經曆過一次了,現在又有何懼?”
到最後,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被師兄再親手殺死一次罷了,她無懼。
“那我就是還沒有經曆過不好的結果,不知者無畏。”這位姑娘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笑着說:“若能替魔帝效力殺了沈卿言豈不是更威風了?”
沈晚棠一頓,忽然問起:“怎麼稱呼?”
姑娘的面上還浮現着一絲笑,她誠懇應答道:“我叫薛筱,你呢,你叫什麼?”
“我……”沈晚棠略一沉吟,想了想,道:“晚棠。”
她并未說全名,卻也沒說化名。
“晚棠?真好聽,不會是晚季海棠的意思吧?”薛筱的言語忽然帶了幾分惋惜的意思,道:“總覺得寓意不太好……”
“薛筱,你知道海棠花嗎?”
沈晚棠輕哂一聲道:“有的海棠樹四季常青,代表了美好的祝願,祝願對方身體康健,也祝願對方生活長久,這是好的寓意。”
薛筱一愣,還沒來及的開口,又聽見身旁的人繼續平靜道:“可我名字裡的海棠花,似乎并非如此。”
也正如她所說,寓意不好。
“話雖如此……不過你又怎知為你起名的人心中不是懷着對你美好的祝願呢?”薛筱托着臉認真望着沈晚棠,一臉可惜道:“也許這就是事與願違,他的祝願與你的命運注定相背道而馳?”
“或許吧。”
沈晚棠突然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那時,十歲的少年丢下自尊棄了傲骨,為她下跪求人,他跪在無行神君面前,脊背依然挺直着,他溫暖的手緊緊牽住她的手,任由她如何退縮都依然堅定地握緊她的手。
他不容她退縮,也不容許她離開。
他對無行神君字字堅定道:“神君若想收我為徒,就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無行神君笑了:“你就不怕惹惱了本君,你和你的妹妹會凍死在雪地裡?”
沈卿言幹裂的嘴唇緊繃着,他緊緊攥着沈晚棠的手,不卑不亢,依舊執拗要求道:“神君,晚棠是我唯一的至親,此生,她去哪卿言便去哪。”
“所以神君,你若想收我為徒,便要允許自己再多一個毫無修道天賦的徒弟。”
“好大的口氣,你可知,我無行神君幾百年來從不收徒是為何?我要收的徒弟隻能是你這樣的修道奇才,而不會是她。”
此話一出,年僅六歲的沈晚棠為了不拖累沈卿言開始掙紮起來,她試圖甩開他的手。
她已經拖累他太久了,她不能再害死他。
小女孩的眼中已經泛起了濕潤的淚花,可她卻強忍着淚水湧出,她說:“卿言哥哥,你就聽神君的話,松手吧?”
沈卿言卻仍舊死死拉着她,幾乎把她的骨頭都攥疼了。
少年盯着高高在上的無行神君,突然冰冷道:“神君若不答應,那便隻有放棄卿言,請回吧。”
大雪紛飛下,天地人間茫茫雪色。
落了滿身雪的白衣少年直起身,他将六歲的女孩抱在懷裡,替她驅散一身寒氣,輕撫她的頭,柔聲道:“晚棠,我們走吧。”
雪地裡,一大一小相依為命的身影,深深印刻在沈晚棠的腦海中。
如今,她回想起來都還覺得那麼真實,分明都是上一輩子的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卻還是記得這麼清楚。
沈晚棠又忽然想到了什麼,牽唇笑開。
那是她唯一一次親眼看見師兄下跪求人,師兄生來不凡,一身傲骨,除了那一次,他從不下跪求人。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對師兄而言,與他人并無什麼不同。
她的師兄,會為了她做任何事,也會為了天下蒼生殺了她。
莫獨和薛筱說得不錯。
……
翌日一早,沈晚棠毫不例外的被逐出了雀台城。找到了半月殘,她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雀台城。
而那本心法,她并非學不會,而是會了卻僞裝成不會。
不如此,她這個偷盜賊怎麼從雀台城全身而退呢?
離開雀台城後她便收到了來自無虛宗的信。
那是蘇堯的信,上面寫着:
林詩韻知曉你不在外門,此事已上報給無行神君,速回。
林詩韻。
沈晚棠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
她若失蹤,師父知道倒也罷,畢竟師父絕不會把這件告訴師兄。
可喜歡惹事生非的林詩韻若把這件事告訴了師兄——師兄一定會來找她。
思及此,沈晚棠掀眸看向某個方向,眉間戾氣隐約浮現,琉璃色雙眸的眼神變得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