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玺颔首點頭。
牧善被送走。
院子裡靜可聞聲,趙玺猶豫回避還是面對裴幼溪。正巧,這時候大夫來了。
趙玺忙松一口氣,大步引大夫去偏房:“大夫請跟我這邊來,人在偏房。”
裴幼溪白裙靜若嬌花,自覺擋路。抿唇朝一邊讓了讓。
這時趙玺定定回頭,俊美無俦面龐關心,“裴姑娘,久站腳痛。這裡不知要多久才能安頓好,不如我讓人先帶你下去休息?”
裴幼溪極銳利的問:“你不是說半個時辰後,無論牧善醒與不醒都送我走嗎。何談久站。”
趙玺目光充滿無奈,轉身含滿笑意看着裴幼溪,他安撫她道:“……你放心,我自然忘不了。”
*
牧善在大夫的照料下,咳盡泥水。漱口沐浴,換了幹燥衣裳。重新合衣躺下,他被責令哪裡都不準去。隻得睡覺。
許是因為睡前一直想着九哥要想法子留下義州太守的女兒。裴姑娘剛烈倔強,難以馴服。不知九哥能不能成事。
牧善睡着睡着竟夢到了裴幼溪。——他今天隻見了一面,連臉都沒有看清。隻隐約記得她氣質娴靜,是個被人精心呵護長大的嬌豔玫瑰。
明珠燦爛,一看就是掌權之人的最疼愛的小女兒。
可夢裡的裴幼溪竟比今日見到的還明豔逼人。許是因為她五官張開了,許是因為滿地的紅綢,燭影搖晃,襯的她比月光更明亮。
牧善正欲笑,突然發現裴幼溪在哭。她滿面淚水,噙着恨看着眼前半跪盔甲眼熟的男人。
九哥?
牧善快步跑過去,真的是趙九瑜!他手握着一截雪白皓腕,素手攥着把匕首。直插九哥心髒,血都流下來了。
牧善沖過去想阻止,一撲卻撲了個空,從兩人中箭蹿過去。摔在地上,面滿灰塵。
爬起來,眼前已經不是那個鋪滿紅綢的屋子。而是漫天的黃沙沙漠,他看見了……本應該未建好的校場。校場整齊氣派,兵員奇多。
這次牧善真的愣住了。
校場帳篷裡有許許多多眼熟的同僚,大部分面孔都比現在年長一些。還有些陌生的孩子兵,他舉目四望。大家都在訓斥他。
“那賤人殺了九哥,你竟然還要送她回家。”“牧善你瘋癫了!九哥救了你多少次,他如今慘死。你不為他報仇就算了,還護着兇手?”
牧善被許許多多的手推搡,他左跌右撞。腦子立嗡嗡嗡的,他不明白這些人在說什麼?
牧善推開眼前無數雙手,大聲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可是沒人回答他。
大家還自顧自的再說:“九哥真是糊塗,天下美人不勝煩數。偏他看上義州太守的女兒。如珠如寶的寵了五年又如何,還不是死在她的刀下!”
刀下?
牧善心髒驟疼突然想起滿地紅綢的屋子,裴幼溪拿刀頂着九哥的畫面。她把九哥捅死了?
裴幼溪把九哥捅死了?!
牧善頭昏腦脹,然後他聽到自己聲音說:“……這是九哥遺願,送她回義州後我便功成身退。與此事再無瓜葛。”
“九哥待我恩重如山。我想讓他死而瞑目……将來,将來在地府也有臉去見他。”
瘋子!瘋子!
牧善不信裴幼溪會捅死趙玺,她怎麼敢,她怎麼會!誰給她的膽子。
似乎是這個想法太激烈了,牧善又一次被送回了那個滿是紅綢的屋子。
裴幼溪雙手撐在滿是紅綢的地上,滿臉是淚,哀求不已,“趙玺我求求求你,你放我走好嗎?我想回家,我五年沒有回家了……”
她咚咚咚的磕頭,額頭上不隻是血還是什麼的。紅通通一片,趙玺沖上來抱住她說:“阿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剪了這件婚服夠不夠,我的婚服也拿來給你剪好不好?”
牧善四處找刀,刀在哪呢?誰的刀。
然後他就看見趙玺握着裴幼溪的手對準自己心口,他說:“阿溪,倘若你真的這麼恨我,你就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自由了。”他撫摸着她的臉,不知哪來的自信:“……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牧善都要瘋了。撲上去拼命要奪下刀,手卻一次次從匕首上穿過去。
他絕望的意識到他改變不了這一切。
牧善眼睜睜的,看着九哥死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