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鹹嘉道:“魔怔了不是。我們可以問啊,你别管了。這件事交給我,我想個法子不動聲色問問阮阮。”頓了頓又說:“不過,我怕隻問阮阮這邊恐有纰漏。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你朝趙玺打聽打聽。我想,我們裴家曾施恩于他,不至于這點實話都問不到。”
裴宗琢磨片刻,颔首點頭。“那行,先這麼辦吧。”
柳鹹嘉起身說:“今夜我去陪阮阮睡。你一個人早些歇息,孩子那邊的事不要擔心。事情未必有你我想的那麼壞。還有,阮阮今日究竟是怎麼出府的。你要好好查查,若是阮阮自己跑出去的就罷了,若是有人把阮阮拐騙出去的……此事我非追究到底不可!”
裴宗心中雖然不舍,卻也覺得女兒重要。他輕道:“你問的時候,别吓着女兒。”
柳鹹嘉一笑道:“你放心。我膝下就這麼一個寶貝,我比你更上心。”柳鹹嘉主要還是喜歡裴先孝這個孩子:“我想問清楚,是因為覺得你莽撞。先孝是我們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又出色。若阮阮真的失身,與其将來被丈夫計較過的不好,還不如一開始就養在我膝下。讓她不嫁人。若是一場烏龍,真的是你我多想了。錯過先孝這個孩子,我是真的舍不得。”
念此,柳鹹嘉對趙玺隐隐多了一層恨意。
裴宗也拿捏不準了,他沉吟片刻說:“我隻是晚上被阮阮哭懵了。原先我還沒往這處想。可阮阮回來撲到我懷裡,抓着我的衣袖手指都在顫抖,她害怕極了。你不知道,她重新看見我的那一瞬間,眼睛冀亮,好像我不真實似的。”
柳鹹嘉下意識說:“她對我也是……”
做父母的哪有察覺不出來女兒的異樣。
夜晚裴幼溪把自己房間的所有東西摸了一遍,柳鹹嘉盥洗後,剛躺在床上。就感到女兒來聞自己的味道,碰碰頭發,聞聞脖子,最後一頭埋在她臂彎聞着她衣裳的熏香味睡着了。小貓兒似的女兒,讓柳鹹嘉閉着眼睛強忍淚水。
等到女兒熟睡後,柳鹹嘉輕輕掀開被子,手指顫抖的挑開女兒的衣領。雪白一片,沒有任何痕迹。她五指一根根攥在一起,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柳鹹嘉掀開女兒下擺又檢查了小腹、腰上……左側腰上赫然鮮紅的手指印,她眼前一黑!
這個手指印迹的大小,分明是男人的。
柳鹹嘉身體如硬棍一般,僵在床上躺了許久。手指發冷,漸漸的她才找到知覺。阮阮,阮阮……柳鹹嘉抱緊女兒,她幾乎快要把女兒重新鑲嵌進自己懷裡。
這一刻,柳鹹嘉真的恨不得重新把女兒塞回肚子裡。這樣無論有誰想欺負她,先得打開她的身體!細碎的吻落在女兒面龐上,額頭上。
柳鹹嘉手指顫抖,為什麼這種事不發生在她的身上!為什麼不讓她被擄走,為什麼不讓她代替阮阮被羞辱。為什麼她的女兒要遭受這種罪。
裴幼溪被柳鹹嘉纏的緊緊的,以至于夢裡她不斷做噩夢。
噩夢裡她沒有重生,她沒有回來。裴幼溪站在菜市場看着裴家上上下下被按在菜市場裡砍頭,母親的頭顱咕噜噜滾在她的腳下,她睜着眼睛死不瞑目,不斷喊着:阮阮,阮阮……
裴幼溪凄厲尖叫:“娘——!”
大夢驚醒,裴幼溪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在懷裡。母親的懷抱溫柔有力,柳鹹嘉冷靜溫柔,充滿笑意她拍着裴幼溪的背,輕輕的哼着童年的歌謠:“娘親在,阮阮不怕,乖乖不怕……娘在這。”
柳鹹嘉捉着女兒柔軟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溫柔似水,沉穩如山。她摸着女兒滿是汗濕的額頭,輕輕地笑,仿佛裴幼溪的經曆不是什麼大事。她說:“瞧你,膽小鬼。做個噩夢都吓成這個樣子,難怪讓娘陪着你睡。”
裴幼溪沖着娘親笑。
柳鹹嘉不敢直視女兒燦爛笑臉。
一牆之隔,趙玺撐着發麻的腳蹲在石壇花園,坐在地上靜靜的凝望着綠門閨閣。裴幼溪就在牆内,他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
綠門影影綽綽,月亮照的發光,竹影落在上面。美的似嬌花照水的裴幼溪。
趙玺卻永遠不可能得到她了。
他連潛入綠門内,站在牆上偷看一眼裴幼溪的機會都沒有了。
裴宗幾乎把全府的兵力都調過來了。
可趙玺卻不想逃了,他光明正大的坐在石壇花園上,看着他這輩子都觸手不及的綠門閨閣。心裡稀巴爛,一陣風吹過都痛的不得了。
兩年前那個對他說:趙廣興,你别氣餒。逆洪流而上總是會比别人難一些,你做了全天下人都不敢做的事。你是籍籍無名的大英雄,我這輩子可能就這麼一次照顧英雄的機會。來,啊吃飯,别嫌丢人。将來你這個大英雄不忘了我就好。
兩年後她卻說:趙逆,請你離我遠一點,離裴家遠一點!
他的心上月,明澗溪,對他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