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同樣難眠的還有裴幼溪。
牧善落魄的坐在茶棚,他為和趙玺決裂而痛苦。
裴幼溪躺在床上卻想起前世,牧善和趙玺兄弟和睦,生死相交。甚至趙玺臨死之際,把她托付給牧善。牧善明明恨她入骨,卻還是用命保護着她的安危。直到萬箭穿心而死。
她欠牧善一條命。
裴幼溪心想,她和趙玺有血海深仇,她不欠趙玺的。但趙玺還了一條命給她,無論如何這都是前塵往事了,橋歸橋路歸路。此事可以翻篇了。
但牧善不是。
牧善不欠她的。但前世牧善為了保護她,以命相護。
今生也是因為她,因為要送她離開。牧善才會背叛趙玺……
牧善那麼看重趙玺的信任,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讓趙玺原諒他,他們兄弟重修舊好。
裴幼溪想她能幫這個忙。也該幫這個忙。
前世牧善和趙玺做了一輩子兄弟。哪怕那麼恨她,也沒宰了她這個手刃趙玺的人。可見趙玺在他心中的地位。
趙玺和牧善相輔相成,趙玺……他,是個好人。他不應該因為她,失去這個好兄弟。
但要怎麼做,這件事要好好想想。
裴幼溪不能出面。她不能去做這件事,趙玺本就對她念念不忘。
如果她再把牧善送回他身邊,勸他兄弟和睦。隻怕趙玺還會以為她對他餘情未了,又做出許多不受控制的事。要斷了前緣,就不要拖泥帶水。
次日一清早,裴幼溪去找了父親。
裴宗很驚訝,放下卷宗站起來看着女兒:“你想讓我幫忙,勸牧善和趙玺兄弟和睦?”頓了頓,他改口道:“解開心結?”
裴幼溪是被千嬌萬寵的孩子,她絲毫不覺得這種事交給父親有什麼不對。父母疼愛的掌上明珠,大多如此敢直言。
裴幼溪對着父親甚至還有幾分嬌憨,少女坦誠而直白,她大大方方的說:“牧善先前于我有恩,如果不是他,我不會平安從長淮趙府回到義州來。爹爹,我想知恩圖報。但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
裴幼溪難以啟齒的咬着紅唇,懵懵懂懂的神色中對情愛參的尚不那麼透徹。上一世雖被趙玺激烈愛着五年,裴幼溪卻仍然不懂愛意。隻知道趙玺熱烈的讓她困擾。
對父親坦誠,裴幼溪羞澀許久還是直言:“……趙玺他不知為何,對我很是糾纏。我雖然知道,他待我情意重。我修書一封讓牧善帶回去,趙玺看了信必然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和牧善和解。可我要這麼做了,勢必會讓趙玺覺得我在引誘他注意。我不想這麼做。”
裴宗瞠目結舌,漂亮靈動的女兒已經到了許配之齡,卻還是這樣懵懵懂懂。能如此大大方方的說着趙玺,可見她心裡是沒有半絲情意的。
裴宗不算風月場上的能手。可他和柳鹹嘉少年相愛,豆蔻之年的柳鹹嘉嫁給她是什麼樣子,裴宗還是知道的。情意綿綿是什麼樣子,裴宗還是見過的。
裴幼溪對趙玺沒有感情,這讓裴宗老父親的心很欣慰。
可,女兒都這麼大了,還被他們夫妻養的懵懵懂懂,仿若未開智的少女。裴宗一時心情複雜,覺得自己失職極了。
倒不是他盼着女兒對趙玺動情。事實上現在這樣是最好的。
但就如七八月的孩子不會爬,一兩歲的孩子不會走。豆蔻芳華的少女懵懂靈性,卻一股子佛心寡欲,不識情丨愛,難免讓父母覺得自己失職,暗暗揣測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哪裡沒教育好。
裴宗很快按下震驚。
裴宗知道此事急不得。再者,眼下阮阮對趙玺無意是最好的。
且當上蒼垂憐他們夫妻,讓女兒開竅晚吧。此事之後和妻子談談,過兩年再給女兒點竅也不遲。
裴宗喝了口茶,低呷品嘗許久。
裴幼溪以為父親在考慮,也不着急。心裡絲毫不慌張,她坐在一旁伸手拿了塊點心吃。自自然然,乖乖巧巧。
自幼被疼惜長大的裴幼溪,對父母是天然無懼的。這樣小孩子不會提一個要求就惴惴不安,更不會察言觀色父母的脾氣,小心翼翼迎合。
裴幼溪是被疼大的,尋常孩子在父母面前不敢做的事,不敢說的話她都敢。裴宗夫妻待裴幼溪并不嚴苛,裴幼溪也習慣了。她自信就算她提了什麼不合理的要求,爹爹也會告知她為何不行,然後拒絕。而不是不分青白皂白把她打罵一頓。
所以裴幼溪想起牧善的落魄,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爹爹。
這件事父親出面最合适不過了。
裴宗沉吟許久,猶豫道:“爹爹幫你報這個恩可以。可是怎麼把牧善推回趙玺身邊呢?貿然出手,即便是爹也顯得過于唐突。”
裴幼溪喜笑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