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玺哈哈大笑,系上衣襟湊過去:“阿溪不好意思,你太可愛了。我沒忍住。”
“你快走吧。不然我喊人了!”
裴幼溪掀開簾子偷偷看了一眼,生怕周圍有人發現趙玺在她的馬車上。裴幼溪緊張的不行,滿臉是汗,小臉繃的讓人心疼。
趙玺擡了擡手,又生生忍下。他緊張的左顧右盼,壓下車簾說:“裴小姐,實不相瞞,我正被人追殺。眼下若是下車隻怕就沒了活路。”
“您放心,我借你的馬車一躲。下個路口就走,絕不讓任何人發現。還請裴姑娘高擡貴手,再收留我一次。”
趙玺懇請,抱拳認真的樣子讓人于心不忍。裴幼溪疑心他是裝可憐,欲擒故縱,卻又不敢賭。生生為難,她咬唇下車說:“隻一段路?”
趙玺忙說:“天涯路遠,能片刻同行已求之不得。”
趙玺含笑示弱,牽着她頗帶哀怨的說:“當然了,若是裴小姐肯收留我一輩子。趙玺求之不得,今生必定從良改正,再不行趙逆之事。”
怎麼可能呢?
裴幼溪淡淡扯走裙子,整理平整。
前世趙玺和朝廷勢不兩立,朝廷忌憚,甚至拿隴西王的位子安撫。
趙玺的反心野心,前世今生都昭然若揭,他怎麼可能去安穩太平的過日子。
掐時間估摸着差不多了,裴幼溪下馬車被趙玺一把拉住,他哀哀道:“裴幼溪你就這麼狠心?”
裴幼溪撥開他的手說:“我讓我娘去坐其他馬車。”她冷冷的看他一眼,“最後一次,從此我們劃清幹系。界線兩清!”
趙玺無聲的笑了。隔着簾子望向春溪明日,街道熙熙攘攘,裴幼溪嬌俏的挽着母親臂膀,少女活潑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母親擰了心愛女兒的鼻子,又翻找分了幾盒點心給裴幼溪提上馬車。快上馬車時,趙玺立即放下車簾貼在車壁上,略微緊張。
馬車外,柳鹹嘉憂心對裴幼溪說:“要躺就躺,身子舒展要緊。隻是頭上珠钗記得要卸,莫要傷到自己。馬車颠簸可不是小事。”
裴幼溪聲音格外的甜,在母親身邊她說話音調都不一樣了,嬌嬌俏俏。“娘!我知道啦。您就别啰唆了,我們趕緊去看外公吧。”
上馬車前,裴幼溪還左顧右盼了些許。還真看到了鬼鬼祟祟,打量着這邊的人,看樣子不像是不知道趙玺在她馬車上。而是不敢驚動義州太守府的馬車。
裴幼溪交代雍州守衛仔細些,又叮咛了府兵,才遮遮掩掩上了馬車。
趙玺自來熟的打開點心,把玩咬了一口。還借花獻佛,大掌托着一包點心問裴幼溪:“吃嗎?”
裴幼溪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自個吃。”
又怕他是真的餓慌,抿唇從馬車暗格裡掏出食盒,打開堅果遞給他。
圓潤潤幹淨飽滿果仁,酥香鹹脆。
趙玺臉上一閃而過笑意,捏着一粒粒放在嘴裡嚼。他斜撐着看裴幼溪,好像裴幼溪給他的不是一袋果仁,是什麼口脂香帕回味無窮。
馬車搖搖晃晃,裴幼溪見趙玺睡着了才敢大方的看。
前世今生的一幕幕回閃在腦海,裴幼溪的心亂了。
裴幼溪枕在膝蓋上,心裡泛起絲絲心疼。問她後悔過嗎?也是後悔過的。前世在他棺椁前,頭七的日子,風冷夜寒。
夜幕外空蕩蕩挂着白燈籠,裴幼溪跪在靈前期盼的想,要是趙玺頭七回來殺了她就好了。
這輩子終于見面了。
他們兩廂安好,多好。
“你在偷看我?”
趙玺突然睜眼,啞聲開口捉住裴幼溪。他一躺一把攬着裴幼溪靠在身前,愉悅異常:“裴姑娘,我就說你喜歡我吧!”
裴幼溪笑不出來,寒毛倒豎:“放開!”
趙玺不管不顧,欺身上去親昵讨好:“裴姑娘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你的心呢?”
裴幼溪從背後拿出一張帕子,在趙玺震驚的眼神下捂住他的嘴。她生生捂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松手,這時懷裡的趙玺已然熟睡倒下。
這帕子上的麻醉藥足矣迷倒一頭牛了。
裴幼溪隻想讓趙玺安靜一會兒。前世相處五年,她知道這個藥量對趙玺來說如同毛毛雨一般,趙玺力拔蓋世,生的力氣、耐力、精力都異于常人。天生不會累。
馬車搖搖晃晃,趙玺扶不正,裴幼溪隻好支撐着他。趙玺碩大的靠在裴幼溪肩頭,衣領微松。
想起剛才繃帶纏身的樣子,裴幼溪蓦地臉色蒼白。
裴幼溪内心掙紮,陷入左右搖擺的境地。
方才被趙玺調笑打趣,她都沒有仔細看看他的傷口。這一别下次再見又不知何時,要不要趁他睡着好好看一看呢?
萬一被發現,他又誤會了,還是别了。
裴幼溪洩氣的垂首。眼神餘光不自覺往衣領裡探,試圖通過領子縫隙看到趙玺傷口。
馬車不知怎麼的一颠,裴幼溪身上壓着重力沒有調整好身體,竟然整個人脫力朝對面撞去。萬幸被趙玺拉住。
趙玺顧不得其他,隻得睜眼。
兩兩四目相對,彼此微微尴尬。
裴幼溪暗自慶幸她剛才沒有輕舉妄動,趙玺則深吸一口氣厚臉皮掩飾過自己方才裝暈的事實,嬉皮笑臉的湊過去:“裴小姐,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
他長臂繞過小身子,取過掉落在馬車地上的小方帕,挑眉說:“這東西還敢給我用,不怕我捂着鼻子把你殺了。”
趙玺寒氣森森的吓唬人。
裴幼溪心無旁骛,淡笑娴靜,并無畏懼。
趙玺真的不明白了,裴幼溪竟然毫不畏懼。
她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當真覺得他是開玩笑不敢真殺了她?
趙玺又兇惡了幾分,冷臉威脅過去。
裴幼溪淡然不語,那種氣定神閑仿佛吃定了他。
趙玺窩囊的生氣,他别開臉,百思不得其解。他什麼時候這麼不吓人了?
明明趙逆惡名在外!
難不成這個裴小姐在故意戲耍他?
趙玺陡然生出一股羞惱,似乎被裴幼溪看穿了,接着又很憤怒。她明明什麼都知道,還這樣辜負他的愛意。她就這樣無心嗎?
“喜歡看是吧!”
趙玺強勢脫了衣服,陡然摟住裴幼溪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胸口、胸腔、胸膛,指尖滑落心髒的時候,裴幼溪的手指猛然抖了一下。
她竟然毫不害羞?
趙玺愕然的從清澈明亮的美眸裡看到隐晦痛苦,那一刻她眼底絕望悔恨,仿佛被傷過似的。
“别走。”
趙玺抓住胸口的手,他額頭抵過去,不甘心的問她:“阿溪,你真的忘了我嗎?兩年前你明明也這麼照顧過我,你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心疼和熟悉,你分明心裡有我。”
“我心裡沒有你!我不喜歡你。”
裴幼溪大口大口呼吸,躲開他懷抱。曾經無數個日日夜夜不像夫妻勝似夫妻的朝夕相處。浮現在眼前,一一落成最後一晚的紅嫁衣。
他們之間沒有好結果的。
裴幼溪背後被趙玺擁住,他緊貼在身後。
趙玺靜靜的被捅的千瘡百孔,他糊塗了。
裴姑娘分明待他有情有意,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承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