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黎明看不清遠處來人,隻聽得到馬蹄聲不小。
九耳先生帶上黑帽,最後一次問:“趙都侯真的不打算逃嗎?”
趙玺太守接過部下遞來的馬刀,說:“跑?跑到哪去。七皇子是朝廷的人,是朝廷的人就要打服了才知道怕!”
九耳先生攜黑袍人退下,說:“趙都侯殺心甚重,非是良主。”
“我等告辭,祝趙都侯萬事順心遂意!”
近乎是片刻間,黑袍人齊齊離開。
趙玺半蹲撚起地上一枝金棘珠,微微送别:“荒原皮鐵甲,粒粒濟蒼生。總算又了一樁心事。”
唐叢帶兄弟們已經備戰,他帶來的人不多。隻有十七人,剩下的全留在了烏孫族。
唐叢很不安,問趙玺:“九哥,真的要把人往烏孫族引嗎?”
趙玺一笑置之,撚着漿果吃,散給大家說:“不然呢?我千裡迢迢跑去得罪七皇子,不落些好處。豈不是白得罪了?”
現在趙玺已然得了兩樁好處。
一來,七皇子和程修都知道趙玺是瘋子,要裴幼溪是挑釁。挑釁七皇子,挑釁裴宗,專門打臉整他們。
二來,九耳想要救世主。趙玺偏偏是個殺星。他們連嫡親的譚磐雲都不要,能縱着趙玺殺皇引禍?
其三……
趙玺活動筋骨,振臂一喝說:“兄弟們抄家夥。讓朝廷走狗知道知道,什麼叫趙逆,什麼叫叛軍。”
霎時間,兩邊兵馬交戎。
七皇子的護衛探軍皆是大内高手,此行又專門調了地方兵所的人專門誅殺趙玺。明泰正特意下令,不必生擒,當場誅殺即可。
對方來勢洶洶,長淮兵馬卻皆是精銳騎兵。雖隻有十七人,各個善于埋伏,不多時便把對方将領圈殺。
一個大内高手被甩在地上,趙玺手下拉下他面罩,“九哥,這就是那天監視我們的人。”
裴宗圍殺趙玺那天,就是這個人蹲在樹上放暗哨。
趙玺蹲下,掰着他的臉問:“你是裴宗的人還是明泰正的人?”
對方不答咬舌,被趙玺卸掉了下巴。
說時遲,那時快。趙玺出手如電,端着他的下巴說:“你不說沒關系。别急着自我了斷,回去幫我給明泰正傳個話。”
“三日之内,讓他把裴幼溪送來長淮給我。裴宗不給,我殺裴宗。明泰正不給,我殺明泰正。”
趙玺裝回他下巴。從懷裡取出瓷瓶,拇指沾了一點,戳在探子眉心,說:“好聞吧?青皮核桃的汁,三日後消失。”
對方呆呆的,趙玺推開他的臉讓部下放了。
隴西兵所的人看着這一幕。
趙玺孤身上前,一把将馬刀插在地上當路标,刀柄紅綢獵風陣陣。
刀身和他的主人一樣透着殺伐之氣。
兵所弓馬精良,齊齊拉起弓箭對準趙玺。
趙玺吹一聲口哨,樹梢上,山峰上,蹭蹭蹭的亮起數把弓箭。長淮士兵的弓箭與隴西兵所的人不同,箭頭沾着火油,破空的一瞬間蹭的就有簇火苗亮起。
趙玺勒馬說:“以此馬刀為界,過界者殺無赦。”
隴西軍所喊話,“趙逆,你莫不是以為兄弟們都是孬種,區區幾把火,就想讓我們後退。”
趙玺道:“我趙玺在隴西的名聲,諸位也有所耳聞。七皇子是朝廷天使,攜雙帝皇命來剿我。若我死了,隴西十年内不會再出第二個趙玺。”
“我不殺兄弟們,我手下這些箭火,是給你們台階回去複命。”
趙玺冷笑一聲,“若你們為了雙帝要舍身就義,非誅我不可。刀在那,玺在這。諸位好漢動手便是。”
片刻後,隴西軍所收兵。
三個将領面面相觑,最終一人馬上前。唐叢等人握緊兵器,都屏息起來。
對方插-下-長-槍在地上,雙手抱拳道:“趙九瑜,我敬你是個英雄。今日兄弟們不會對你動手,明日若有機會,兄弟們也會放你一馬。”
趙玺挑眉,替他說:“隻是?”
将領說:“我想代裴太守說個情。裴太守與我們都是奉皇命剿你,既然趙都侯願意和兄弟們各讓一尺,不妨……”
趙玺打斷他,笑了一下說:“我與裴太守之間的恩怨,我們自會兩清。”
*
沙漠在清晨常有駝鈴和蜃樓的交織。
九耳部落一行黑袍人徒步牽着駱駝,在沙漠裡漫無方向的走。
一青年模樣的人上前問九耳先生:“先生,就我們就這麼不管趙九瑜了?”
九耳先生說:“趙玺在向我們展露殺心。”
太陽一出來沙漠就漸漸燥熱起來,九耳對趙玺很失落,說:“他不願意為我們做事。他刻意在逼退我們。”
青年不願放棄,說:“可這不是假的嗎?趙都侯在騙我們殺心重,他本性不是如此。”
九耳先生否決了他的天真,搖頭說:“真殺心,假殺心都無妨。趙玺不願意提我們做事。他不心甘情願……是因為我們沒幫他圓夢。”
青年躊躇,“您的意思是,真的抓嗎?”
九耳先生擺擺手,“什麼抓啊。去請裴小姐來做客,得讓趙玺來找我們。天晚了,裴姑娘是個女孩兒。”
“譚磐雲在雍州,免得夜長夢多。明日日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