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産科的MDT總是比一般科室更迅速,腎内科連夜安排了病床,開機血濾。
花斐和傅泓之交接完,夜已深沉,連接内科樓和婦兒樓的長廊戚靜無聲,隻有兩個輕微腳步聲,若即若離。
因為房子的事傅泓之駁了幾句,在花斐那落下了龃龉,傅泓之努力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可花斐腳步匆匆,完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瞧花斐六親不認的樣子,這梁子算是結大了。
傅泓之一會懊惱不該和她争鋒相對,一會又覺得自己怼回去并非十惡不赦,就這樣糾結着,氣氛郁郁地回到産科。
經過手術室搶救劉芳的浴血奮戰,傅泓之褲子沾滿了血,最無奈的是,為了趕時間他隻在外面套了刷手褲而沒有像正常手術那樣脫掉自己的褲子。
“給,”花斐忽然遞給傅泓之一條綠色刷手服,“幹淨的,去換了。”
“你不生氣了?”
“生什麼氣?”花斐又開始吹胡子瞪眼不耐煩了,揚了揚手裡的綠褲子,“穿不穿?不穿我拿走了!”
傅泓之一時欣喜若狂,比劉芳搶救成功還喜形于色,接過褲子,“我穿,我穿。”
放在身上比了比,一看後面印着嘉大一院标志,還有手術室三個字。
傅泓之錯愕了!
手術室專用褲子,花斐櫃子裡怎麼有?
看她也換上了簇新的同款褲子。
還不止一條!
“從手術室順褲子這個......”
“用髒了還回去,不算偷。”花斐理直氣壯,“你要留作紀念也可以,我不會說出去的。”
傅泓之:“......”
順東西的是你,怎麼感覺“道德淪喪”的反而是我?
不過花斐并沒有因為房子的事記仇,就算真是賊贓,他也會毫不猶豫“一起銷贓”。
“你為什麼一定要保劉芳的子宮?”傅泓之靠在鐵皮櫃子上,支撐着身體喝水。
花斐斜坐在椅子上,擰開所剩不多的可樂,一口喝個精光:“我選産科時給自己立了規矩,絕不多切一個。”
所以并不是一定要保劉芳的子宮,她是要保所有能保的子宮。
傅泓之不可思議地看她。
頭頂隻有幾盞不甚明亮的日光燈,可不知為何,白天咄咄逼人的花斐在這微弱的光影中耀眼得令人睜不開眼。
“好好的,怎麼就出血?怎麼就搶救了?”劉芳婆婆的吼叫聲從護士站傳過來,“不給我個說法,我今天就躺這了。”
花斐站起來,偏偏頭:“走吧傅醫生,大冒險又來了。”
和死神比起來,家屬是更頭痛的存在。
“為什麼把劉芳轉走?她還沒開奶呢?”老太太拽着傅泓之,把他上衣拽得裂開一個口子。
老太太自從孩子出來後,就再沒出現在産科,劉芳搶救的時候簽字都找不到人。
這會興師問罪,明顯來者不善。
“老人家,劉芳急性腎功能衰竭,大出血,剛剛撿回一條命。已經送到腎内科做血濾了。”
“大出血?”老人立刻警覺,“子宮切沒切?”
比起劉芳的安危,她更關心劉芳的子宮。
“呃......”傅泓之脖子被衣服勒得說話艱難。
“媽,劉芳怎麼樣了?”
劉芳的丈夫終于克服“暈車”,風塵仆仆趕到了醫院。
老人蹦起來:“怎麼樣?子宮沒了,不中用了。我讓你别要她,别要她,你非要,這下可好,十幾萬娶回來就生了個丫頭片子。”
花斐最煩撒潑打滾,猛地拍桌子,喝道:“喊什麼喊?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家炕頭。”
她聲音不大,但淩冽的聲線使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帶上了不可名狀的威嚴。
老太太的嚎叫戛然而止。
“你!”花斐指着劉芳的愛人,“跟我來。就你一個,無關人員别來。”
無關人員特指劉芳她婆婆。
“可是我做不了主。”劉芳的愛人叫胡金,高大腼腆,像個不谙世事的大男孩。
花斐口氣十分凜冽:“你是劉芳配偶,《婚姻法》給了你權利和義務,做不了也得做。”
“我媽不行嗎?”
“不行。”
孩子都出生了,特麼還沒斷奶。
花斐拉了把椅子:“我說一下劉芳的情況。”
胡金戰戰兢兢坐下,花斐大概講了講,補簽了幾張同意書和通知單,收起花花綠綠的紙:“盡快交錢。否則藥取不出來。”
胡金雖然結了婚,但工資卡握在母親手裡。
老太太說劉芳已經花了家裡好幾萬塊錢,現在子宮沒了,沒必要救。還要花了的一半醫藥費算劉芳爸媽頭上——誰讓他們生養出這種沒用的女兒。
媽媽養老要錢,救妻子也要錢,手心手背都是肉,胡金救妻心切又不敢忤逆母親,僵持了一會,胡金沒能說服他媽,轉而哀求花斐。
“錢是我媽棺材本,她不肯拿出來,我也沒辦法,你們能不能通融一下?”
花斐眼一橫:“不能。”
胡金萬分可憐:“你們醫生不應該救死扶傷嗎?”